的。”
“身處其中,永遠不會擁有擇其一的機會。即便明知不可求,即便已然心如死灰,依然還是忍不住想要握緊手中唯一的晨光熹微。哪怕知道,會被遙不可及的光芒所刺傷,死於蒼苔,也無法止步不前……”
“琅,”他低低喚她的聲調,變得近乎悲傷,“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東西,是無論如何都割捨不下的嗎?為什麼……”
他驟然收住話音,沉默下來:
為什麼,不再記得他了呢?
街道上,暮色四合,將宋琅的身影拉得長長。
她怔然站在當地。
半晌,她微抿唇笑了一聲,低垂的眼眸裡,是一種溫潤如水般的光澤,幽微氤氳。
她沒有立即答話,反而念起了一首艾洛克城吟遊詩人常唱誦的詩歌:
“長夜的星光下,他來到清澈的貝葉菲湖畔。他說他曾在水面上,邂逅一朵潔白之花。從此駐足於斯,從清晨到日暮。”
“像夜晚的露水不憩於蘆葦尖,像黃鶯的歌聲喑啞在深冬。他的聖潔之花,隔過黑暗流淌向遠方。從此駐足於斯,從清晨到日暮。”
她輕柔的嗓音低低迴響在安靜的街道里,將暮色渲染得溫柔,低徊。
“路長而歧,有些人和事,總歸是要分別的。”她嘆息般輕聲對他說,“你看,這世上,每時每刻都那麼多岔路口,走著走著便散了。而我,就像一位風塵僕僕的旅人,無論經過誰的身邊,都要走向另一個世界……”
“所以,你選擇將過去了的,永遠留在身後?”修尤問。
“不,我只是選擇了等待。”宋琅說。
“等待?”
“對,去等待一些……或許永遠也不會再出現的人。”宋琅笑得輕輕淺淺,斂去一絲怊悵之色,“我曾經想過,有一天走著走著,或許我們就能夠再次重逢,那樣的光景,大概會很美好吧。”
她將目光投落在遠方,悠遠而沉靜。“可我不想像詩裡的人那樣,永遠駐足在原地,去等待一個渺茫的願景。我只希望,能走的快些,再快一些,要趕在我認識的人都老去之前,找到與他們再會的契機。”
不可不說,與巫師厲的意外重逢,讓她的心底燃起了打破時空序列的希望。那時她才知道,曾經離開了的世界,原來並非再無回去的可能.
“所以,我不願揹負太多的回憶,踟躕前行。我只想,倘若真有一日能與暌違的故人相逢,那時,我們再坐下來,慢慢溫酒相談,一起拾起細數所有的回憶,那該多好。”
暮色中,她淺淡的笑容彷彿沉入了一重薄煙,朦朧而溫軟。
修尤看著她,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他好像……隱約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她執著到近乎偏執了。
※※
他想不明白,最近的自己,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奇怪?
清晨祈禱的人群上方,神官手捧著神典,心神卻遊移到不知何處。
垂頭虔誠祈禱的眾人,自然也沒有發現,神官大人那平視前方的目光,似乎與往日的嚴厲肅穆有所不同。
他的目光逡巡於密麻人群,來來回回。
果然,不見那個日夜糾纏著他夢魂的身影。
神官眼底的光更黯了幾分。
他唾棄嫌惡現在的自己。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副出土的古棺,死氣沉沉,散發著令人厭憎的黴味——那個異鄉的女人,就像是來將他罰下地獄的!
她是他的災難,是他靈魂的蛆蟲。
在那些輾轉難眠的煩躁夜晚裡,在那些真假難辨的虛幻夢境裡,他一次次迸發出瘋狂的念頭:將所有惡意化作一枚鐵釘,一柄利刃,一捆絞索,釘進她孱弱的心臟,奪去她可憐的呼吸……但是更多的時候,更多比起殺死她更瘋狂的念頭,卻是他甘願去親吻她腳下的泥土,渴求她給予他哪怕一點憐憫。
前者讓他醒來後渾身僵冷,後者又讓他羞愧難堪至極致。
這樣矛盾的情感,讓他時時刻刻都像在遭受刀割般的折磨。
那個魔鬼!那個魔鬼!神官蹙緊眉心,目光沉沉:如果她死在野獸口腹裡,或許他就能解脫了吧?
只要她死了……
這個冰冷的念頭還盤旋在他腦中,一個急促的聲音傳了過來:“神官大人,有獵人在白霧山林的外圍,發現了魔物的蹤影,而且數量還不少,恐怕有不止一個魔法師藏身在裡面……”
“你說什麼地方?”神官驀地抬頭,目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