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可恨的女巫!只會藏在黑暗的陰溝裡,使一些狡猾的伎倆,卻連在他面前露一面都不敢!
如果真的恨他,那為什麼……整整十一年,都不肯真正露面,出來殺了他?!
“可惡的魔鬼,你給我出來啊——”
他眼裡的憎恨變得複雜難辨,壓抑著一種近乎是愛慕的,截然相反的光芒……怎樣都好,只要讓他真真切切見她一面,聽她一聲,感受她一次。不要是現在這樣,留下他徘徊在冰冷墳墓旁,只有死亡般的絕望,與深埋心底的沉沉壓抑。
其實,那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就漸漸發覺,或許,他傾注了所有恨意的那位女巫,根本是不存在的。濃郁的憎恨,隱晦的愛意,在無所適從的茫然裡,最終發酵成了沉冷的絕望。
他快要被這種感覺逼瘋了!
像是一隻可憐的小蟲子,不幸落入了龐大的蜘蛛網中,像是上神將一隻噬人肌骨的蛆蟲,放落在他冰冷的靈魂上,但他卻什麼都不知道。到頭來,還告訴他,那個蜘蛛再不會到來,那隻蛆蟲早已沉眠……
他抬起手,頹然搭在眼瞼上——
那兒也是什麼都沒有。
與其說是悲傷,不若說是空茫,連淚水都吝於在僵死的情感裡孳生。
“你出來啊……”
低至沉鬱的聲音,如同過去的十一年,無人回答。
※※
這一日。
城裡,有一名女巫被發現使用了魔法,即將被送上絞刑架。
艾洛克城所有的騎士,都整裝出動,在刑場上戒備。
只除了此刻跪在他面前的一名年輕騎士。
“神官大人。”年輕的騎士輪廓線條冷硬,筆直下跪的姿勢,顯露出訓練有素的剛毅。然而此刻,這名鐵骨錚錚的男子,眼眶卻是一片的紅,淚水浸溼了騎士堅毅的目光:“神官大人,貝婭小姐只是為了替我治傷,她沒有用魔法傷害過任何人,她不應該被判處死刑。”
“伊頓騎士,我能原諒你受女巫蠱惑,說出這番荒誕的說辭。”
上座,身著神袍的男人不為所動,平靜垂著眼眸,用一種近乎專注的目光,望著左手食指上的黑歐泊戒指——那樣幽微又耀眼的黑,像是明亮星子懸綴於如洗夜空,說不出的沉靜清凌。
僅僅是這麼看著,就有種像是被誰的眸光深深凝視的微悸。
“她是一名魔法師,這就是原罪。你身為曾向國王宣誓的騎士,不該質疑國王親自定下的律法,更不該去心儀一名罪惡的女巫。”他說。
“……那神官大人你呢?”年輕騎士緊攥的拳頭握了又握,最後驀地抬起頭,眼底血絲滿布。
他微掀起眼瞼,眸光嚴厲:“什麼意思?”
“我聽老騎士們私底下說過,神官大人,你以前也曾心儀一名從異鄉來的女巫,不是嗎?”騎士昂起頭激烈反駁。
他蹙緊了眉心,露出被冒犯的不悅:“一派胡言。”
“既然你執迷不悟……來人,將伊頓騎士先押關地牢,等那名女巫處刑後,再行審判。”
“神官大人——”
……
他閉了閉雙眼,復又睜開,邁步走到窗邊,視線落在熱鬧的艾洛克城廣場中心。
還有一刻鐘。
當尖塔鐘樓的撞鐘聲,在正午時分響起時,下面那一位女巫,就會被無情地綁上絞刑架。
他站立在窗邊,合起眼,等待尖塔樓的大鐘被撞響那一霎。
“你真想殺我呀?”遙遠的聲音輕至恍惚,淡淡的無奈,淡淡的低落。
低垂的睫羽重重地一顫,握在窗框上的手,用力到指節都泛起蒼白。他緊閉著眼,心臟像是要被緊攥出血汁,絞痛到難以呼吸……
突然,他右手迅速握上一旁的鏈劍,警惕轉身——
“呵,神官,別來無恙。”
女子掀下兜帽,正是艾薇兒。
“又是一名魔法師?哼,你是想來救人的吧?”男子眸光了悟而冷沉,抬起鏈劍,劍尖對著艾薇兒,“居然敢親自來找我,女巫,你覺得你有能力殺了我,去救下面那個人嗎?”
“確實不行,所以我是來和你談條件的。”艾薇兒搖了搖頭,聽到樓下圍觀的人發出的陣陣歡呼聲,眼底的焦急更濃了幾分。
聞言,男子冷哼一聲,冷褐色的眼眸浮出淡淡的不屑。“我不會和女巫談條件。”
鏈劍一震,就要出手,對面的女人卻霍地提聲:“慢著!”
“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