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宋琅又斟了一杯,悠悠說來:“是呀,村民們非但沒有信任,還認為是我的到來才引起的災禍。所以,在我與那強大的吸血鬼周旋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回來後,他們早已設下埋伏,將已經沒有抵抗之力的我捉拿回村落中。第二天正午時分,他們架起了木架,將我綁在上面,打算對我處以火刑……”
“他們……”葛垣凉介目光一緊,深邃的面容上浮現出無盡寒意,一霎暗沉無比。
葛垣凜一沉默地垂下眼,眸光冷涼,似是透過她此刻淡然的訴說,看見了那一幕幕的人性冷漠、恩將仇報、草菅人命。
“放心,那一日我並沒有被燒死。”宋琅又呷了一口酒,在兩人驟然放鬆的神色中,清淺的眼眸隱約露出一抹懷念:“可笑的是,救了我的並不是那些村民,也不是慈悲憐憫的上天,而是前一晚中了我詭計、被調虎離山壞了計劃的那個吸血鬼。”
“他將我從火刑場中救出,帶著我躲過了村民的追捕,回到了他居住的陰暗地下室。”她輕描淡寫地帶過那一日的驚心動魄,說:“之後的許多年裡,我幾乎都是混跡於吸血鬼中,與他們共處。而那個救了我的強大吸血鬼,最終也沒有將我轉化成同類,就是偶爾會咬我一兩口,解解饞。唔,姑且就當是我的房租吧。”
故事說完,宋琅笑著將酒杯送到唇邊,飲至見底:“我盡心迴護的,欲置我於死地,我針鋒相對的,卻前來援救給了我容身之所,真是人生如戲啊……”
清涼的夜風吹過外廊,地上粉色的、白色的櫻花簌簌揚起,又無聲跌落在地上<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外廊內,葛垣凜一低眸不語,葛垣凉介提過酒壺,為宋琅重新斟滿一杯。
宋琅眉眼彎起,道了謝,舉起酒杯繼續抿唇輕呷:“‘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真是一句狹隘的話呢!若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被那些村民們接納,那麼對於吸血鬼的存在,我或許永遠都會和他們一樣,仇恨,排斥,抗拒。反倒是成了異類後,遊走在兩者之間,我才看得更清楚,那些普通人的自私與冷漠,純善與堅韌,那些吸血鬼的殘暴與兇狠,無奈與孤獨……身為一個被排斥的異類,或許會活得不那麼快樂,卻也活得透徹明白。能夠用自己的眼睛,將這世間的虛妄與真實,都看得一清二楚,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葛垣凉介握著酒壺,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臉上,最後,他垂下眼,遮住顫動不已的眸光。
“你說的沒錯……”他向來冷沉的聲線帶上輕微的不穩。
葛垣凉介緊緊抿了抿唇,想說些什麼,但多年的獨身往來造就的不善言辭,卻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此刻的心潮洶湧。震撼,豁然,憐惜,溫暖,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複雜情緒,這些五味參雜的、來得太過猝不及防的生澀感情,令他深深蹙起了眉。
最終,他只是舉起酒壺,將那如同他此刻心事一般香醇濃烈的酒,傾倒而下,落入唇間。
他從不曾飲酒,此刻乍然灌下,便嗆了出聲。
見狀,宋琅笑著伸手要奪:“別喝光,別喝光,給我留點兒呀。”
對面,葛垣凜一搖著檜扇,看著奪酒的一人一鬼,眼中是淺淺的欣慰。
忽然,宋琅覺得眼前景色一晃。
她停住手,按上自己的額頭,嘿嘿笑道:“我果然還是沒習慣當鬼靈呀,喝個酒,竟然還會出現醉酒的錯覺……”
葛垣凉介緩了過來,蹙了蹙眉心,說:“宋琅,我之前就想與你說來的,只是被你打斷了。這是陰間的酒,鬼靈喝了,自然也是會醉的。”
“什、什麼?”宋琅一驚,烏溜溜的眼霍然瞪大。
“我剛才……一共喝了幾杯酒?”
葛垣凜一含笑答她:“四杯。”
“哦不!”
她的酒量是萬年不變的三杯啊!
宋琅搖晃著站起身:“我、我先回庭院了……”
她醉酒後的下場,至今還是一個未知的謎,丟臉也不能丟到他們面前啊。
葛垣凜一眼中浮出疑惑。
宋琅剛飄出半步,身子便一歪。
“你怎麼了,宋琅……”
她最後清醒的意識,是葛垣凉介皺著眉,伸出手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