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雨自然是要比這江南的來得跟暢快淋漓些。因著離著客棧不遠,他未騎馬,她也未坐車,一人一把油紙傘,一前一後,不遠不近地走著,在夜雨朦朧中,她一直都沒有回頭,腳下的步子走得很快,只能看見她被打溼的消瘦肩膀,還有那一截泛著亮光的脖頸,腳下的木屐在水坑裡又飛濺起許多的水花<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到了客棧時,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拂去她臉頰上的水珠,卻被她微微一抖,巧妙地閃開了,徒留那伸出的手,在空中尷尬地空懸著……
是的,她一直都是躲閃著他的。
清醒的李若愚,是從來都不曾正眼看過他一眼。
褚勁風向來是清高而驕傲的。身在世家,從小到大投懷送抱的女子豈在少數?
那是他偏偏看中了這個低賤的商戶女,甚至經過一番掙扎,終於下定決心不再介意她常年的拋頭露面。可是當放下所有的驕傲矜持後,他竟然在這個弱不禁風的江南女子身上崩潰得一敗塗地……
想起往事,褚司馬心緒難平,竟是有些不願回屋去看那女子。
等更鼓再次敲起,估摸她已經睡下,他才往房間走去。
屋外還在下雨。因著雨勢不大,也不用撐傘。可是走到新房卻發現那李若愚並沒有在房中,床榻上只有散落的被子,褚勁風心內一緊,瞪起眼,叫了外屋的攏香與婆子進來,她們也是唬了一跳,攏香看著大開的窗戶,低聲說道:“回稟司馬,許是……小姐又起了性子,鑽窗出去了……”
褚勁風快步轉到了屋後,可不是!只見一個孤零零身影,坐在屋後花園假山後的角落裡。
她只穿了件薄衣,許是為了避雨,倒是自己摘了片大大的芭蕉葉頂在了頭上,小小的身子縮成了一團,然後仰著脖兒,痴痴地望著天上。
“若愚,你在幹什麼?”
若愚被男人的高喝驚得一抖,緊接著便被拉進了寬大溫暖的懷抱裡。
褚勁風只覺得這小人的手腳都是冰涼,芭蕉葉上聚攏的水倒是沒有浪費半滴,盡數灌在了她的身上,也不知在雨中坐了多久,衣服都是浸透了。
這小傻子!男人忍不住生氣,冷著臉將她手裡還在高舉的芭蕉葉扯了下來,扔甩在一邊。
褚勁風本來就氣場冰冷,現在頂著氣兒,就是不懂事的孩童也會被嚇哭的。若愚也哭了,可是跟著以前不懂事的哭法略有不同,只是那滾燙的眼淚從紅紅的眼圈裡滾出來,卻不發出半點聲響。
褚勁風本來是沒有留意,等抱她進了屋子,才發現那溼噠噠的臉兒上竟然還淌著熱淚。
白日積攢的悶氣,這一刻又是心疼得盡數散了。剝了她的溼衣服用薄被緊裹住,便吩咐下人準備滾滾的桂花薑糖水。至於攏香和今日值守的婆子,褚勁風則毫不客氣地讓管家領了去受罰!
那攏香雖然是個忠僕,但是做事未免有些粗心,如此她的小姐可不再是以前聰慧機敏的那一個,明知道她有晚上偷跑出去的習慣,竟如此不當心,若是被有心人尋了機會,可如何是好?自當狠狠地懲治一下,才能長了教訓!
那若愚似乎是知道攏香因著自己受罰,眼淚掉得更兇。
可憐兮兮的模樣招惹得褚勁風竟是恨不得將她放在心窩裡。於是他伸手想去抹掉她的熱淚,卻是被她瑟縮的一躲,堪堪避開,一如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