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恰好是探查外部,姜閒霧,論觀察力和直覺,我遠不如你,如果你發現了這裡有問題,一定要說出來。”
“我也會始終對這裡保持警惕,但目前來說,我沒有發現這裡有什麼不對。”
和光同塵並不是無法察覺到這裡頭的不對勁,而是一開始,他的重心就不在這裡。
他更在意的是——這個地方形成的條件。
一個人間樂土在末日時代出現,是由什麼樣的外部環境早就的。
至於內部,他只需要做一件事——相信姜閒霧。
周白榆忽然放心了不少。
他原本有些擔心,會長會被這裡的表象麻痺。
但現在想來,會長的思路其實很清晰。
歡樂之國的形勢,可能遠比無光之國複雜。
無光之國的黑暗是裡裡外外都能看到,但歡樂之國裡的恐懼與黑暗,都有著一層精緻的包裝。
要徹底弄清楚這個地方,就需要大家分工合作。
醒夢無常說道:
“小子,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你也甭問我的看法了,直接說說你的想法。”
周白榆點點頭:
“我希望大家能夠對這裡保持警惕。因為這個地方可能遠比我們以為的要邪惡。”
他開始講述自己看到的點點滴滴,包括這個地方玻璃屋子裡那些彷彿徹底失去了尊嚴的男男女女,包括這裡人對b區的近乎偏執近乎盲目的嚮往。
他給出了自己的觀點——這裡的和平與歡笑,都是在粉飾著某個巨大的陰謀。
在這裡的男男女女,其實已經淪為了貨物,他們似乎失去了某些記憶,甚至失去了某些認知。
這個地方必然藏著某種邪惡的陰謀。
周白榆認為姜璐或許是一個突破點,波露克,羅贊,艾歐,三個被所有人尊敬的傢伙,也是一個突破點。
簡而言之,歡樂之國絕對不簡單,這裡的人很可能已經被“笑”所剝奪了一些東西。
他說得有理有據,烏信也露出了凝重之色,和光同塵也越發警惕。
但講述完這一切後,醒夢無常卻搖了搖頭,說道:
“你的直覺很準,這一點我毫不懷疑,但姜閒霧,你對黑暗的瞭解,不夠深刻。你的這番言論,在我看來,過於淺薄。”
周白榆有些意外。段哥竟然會這麼說自己。他一點不氣,露出了虛心請教的表情。
醒夢無常繼續說道:
“你覺得這裡的人尊嚴被踐踏了,你覺得他們似乎被某種力量所影響了。”
“但這一切有個前提,這裡的人,都經歷過末日時代,他們都來自外面。”
“外面是個什麼情況?腐敗種遍地走,物資匱乏,人類被魔物圈養……”
“人類的慾望被壓縮到了極致,只剩下一個慾望——生存。”
“而這裡,沒有紛爭,沒有食物短缺,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住所。”
“他們的心靈也早已在末日時代裡被殘酷的生活扭曲過。”
“這種情況下,他們一旦來到這樣的人間樂土了,為了留在這裡,為了不再回到那個殘酷的末世裡去,人類什麼都願意做。”
“我以前是個混混,我曾經的小弟叫渣樂,他喜歡上了陪酒女阿香,渣樂是個無可救藥的英雄主義,總覺得自己的人生意義,就是拯救阿香,他每天都在攢錢,想要讓阿香得到自由。”
“他做了幾年馬仔,為社團的大哥擋了兩槍,斷了兩根手指,種種傷疤才終於讓他攢夠了錢。”
“我還記得那天阿樂的迷茫。他去對阿香說——你再也不用卑躬屈膝討好別的男人了,跟我走吧阿香,我帶你離開這裡,我攢夠了錢,咱們去過乾淨日子。”
“你猜猜阿香怎麼說的?她比阿樂更迷茫。”
“她說,我在這裡好吃好喝的,來錢又快,我只是捨棄一點尊嚴而已,但我過得很快樂啊,渣樂,我跟你走了,我不就又得過回窮日子了。到時候我做什麼?找個廠?或者去路上發傳單?還是你養我啊?”
“你他媽知道不知道,我以前過的是什麼生活?現在又是什麼生活?你養得起現在的我嗎?”
醒夢無常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周白榆當即愣住。
和光同塵深深看了一眼醒夢無常,發現這個傢伙其實對苦難之人的日子,理解得很透徹。
有些東西,是姜閒霧那種在幸福家庭靠譜父母影響下長大的人,根本無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