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子,是被人伺候著長大的,早已是習以為常了,倒也沒覺得不自在,在綠籬的服侍下,如往常一樣躺下了。閉了眼打算睡覺呢,卻發現綠籬悄不聲地竟然也在床邊躺下了。
趙王這才覺得有些詫異,睜開了眼側過去身去看綠籬,見她只簡單地卸了頭上的環釵,用被子裹著自己,緊貼在床邊上,側身背對著他躺著。
再仔細一看,被子下面的身子還隱隱顫慄著,怎麼看怎麼可憐。
他撐起身子,對著她的後背說道:“哎……”
這一聲不要緊,她噌地一下子從床上竄了起來,一臉緊張地問他:“殿下有什麼吩咐?”
趙王反而是被她嚇了一跳,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出聲道:“你到外屋去睡吧,大晚上的,咱們孤男寡女的睡在一起,不好。”
綠籬聽了臉上一紅,低下了頭想了想,說道:“奴婢給殿下值夜。”
趙王忙擺手:“算了吧,算了吧。”
綠籬這才抱著被子去了外間。
趙王長鬆了口氣,在床上攤開了手腳,舒舒服服地睡了。
外間的榻上,綠籬卻仍是睡不著,卻又不敢隨意地翻身,只好僵著身子直挺挺地躺著,腦子裡想起了許多事。
小時候離家太早,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了,連父母的印象都淡了,只記得家裡像是有許多姐姐妹妹的,然後有一天,有個婆子進了家門,將她們姐妹幾個扒拉了一個遍後,就將她從家裡抱了出來。
後來,她就進了張家的大園子裡當小丫鬟。再後來,也忘了是因為什麼事,她就入了那位貴人的眼<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那時,她好像還不叫綠籬。
時間過去了那麼久,可那日的情景她卻依舊記得清楚無比。那貴人隨意地問了她幾句話,然後便笑著問站在一旁張老公爺,說:“張生,你說朕把這個小丫頭放在芃芃身邊好不好?芃芃性子太躁,得有個心細的人在她身邊護著才好。”
張老公爺恭敬地站著,只一個勁地點頭說好。
那貴人又抬眼去看不遠處一直沉默著的女子,看似隨意地地問她:“阿麥,你說呢?”
那個叫阿麥的女子卻沒先答話,反而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來平視著她,溫和地問她:“你願意跟在你們家孫小姐身邊嗎?”
這個叫阿麥的女子,與她在張園裡看到所有夫人太太都不同,她長得很好看,身姿高挑,肩背挺直,一身普通的棉布衣衫,身上聞不到半點的脂粉香氣,面龐明明已經不再年輕,卻依舊叫人挪不開視線。
她一時像是看呆了,竟然忘記了回話。
那女子便淡淡地笑了笑,又重新了問了她一遍。
她驚醒過來,對著女子明亮溫暖的目光,忙向她打著保證,表著忠心。她一下子說了許多的話,那女子卻只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頂,輕聲說道:“小丫頭,你記住,這世上最貴重的是人心,不能買,只能換。”
她聽得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那女子便又笑了笑,問她:“也許未來會遇到很困難的事情,你怕不怕?”
她搖頭,口氣堅定地答道:“奴婢不怕,奴婢什麼都不怕,連死也不怕!”
那女子聽了,神色卻是有些怔忪,許久後才低低地嘆息了一聲,低聲說道:“其實死並不可怕,很多時候,活下去才是最需要勇氣的事情。”
這一句,她卻是完全不懂了,連頭也不敢隨意地點了。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窗外竟然漸漸亮了。
綠籬深深地吸了口氣,從榻上坐起身來,轉頭看了裡面一眼。床上傳來的呼吸聲依舊平穩緩長,趙王似是仍在熟睡之中。
綠籬的心中忽地亮堂起來,既然娘娘從皇上手中搶下了她的命來,她就不能辜負了娘娘的這份心,她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管未來有多困難。
活著,總比一個死人有用!
趙王這樣一個人,連江氏那種賤人都能糊弄的了,難不成她就玩不轉他?
想到這裡,綠籬忍不住用力地握了握拳。
同一時刻,床上的趙王也睜開了眼,聽到外屋傳來悉悉的穿衣聲,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不就是個小丫頭嘛,又困在了自己的趙王府裡,不管她到底是誰的人,只要自己對她遠著點,躲著點,她還能翻出天去?
思及此,趙王也放鬆地伸了一個懶腰。
天亮了,這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