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酒過三巡,李成勳接收到馮利遞來的暗號,藉口一起上衛生間來到外面。
馮利已有五六分醉意,步子和他的舌頭一樣,都有些捋不直了,他噴著酒氣湊到李成勳面前:“成勳,我。。我們那邊細說。”
馮利拉著李成勳,走向一處僻靜的角落,這裡靠窗,鮮少有人經過,一盆碩大的平安樹,擋住了外人的視線。
腳步一停,馮利立馬變了個人,他探頭張望了一下,變得精明的目光,轉向李成勳,“你怎麼樣,沒醉吧。”
李成勳酒量還可以,也就喝了個三四成,“沒醉,馮廠長。”
馮利抹了把頭上不知是汗還是油的液體,不講究的蹭到褲子上,低聲問李成勳:“盧總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李成勳看著他,沒說話。
馮利笑了笑,拍拍李成勳的肩膀,“你這孩子就是實誠!金書記、盧總今天親自來給你保駕護航,給你吃定心丸,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李成勳確實有顧慮。
原來,天上真的不會掉餡餅。
集團安監部部長的美差,也不是領導們看重他的能力才提拔他的。
就像馮利說的一樣,他在一群中層裡面,話最少,背景最差,再加上,最重要的一點,實誠。所以,他才會成為今天飯局的座上賓!
“馮廠長,我很抱歉,我決定不接受這次集團的升職安排。”李成勳面色平靜地說。
馮利的小眼睛猛地一張,然後又縮成更細的一條線,他沒說話,只是呼吸明顯比剛才急促了些。
“李成勳,你覺得,你如今還能全身而退嗎?!”馮利忽然冷聲說道。
李成勳抿著嘴唇,看著飯店窗外沉沉的夜色,許久沒有出聲。
來之前,他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能擺脫馮利,繼續做他的閒職,哪怕沒那麼幸運,他大不了退一步海闊天空,降職做個普通職員,也是最差的結果。
可剛才推門看到A市二把手金爍陽端坐高位的時候,他的心,連同他的人,一下子墜入深淵。
全身而退,已成為一個美好的幻境,等待他的,又何止是粉身碎骨呢。
李成勳覺得冷,渾身上下,向外冒著冷氣,七月天,盛夏酷暑,他卻像是剛剛走入漫長的嚴冬。
“我保證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更不會把淩河。。”李成勳的話音還沒完,就被馮利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他推了李成勳一把,繞開平安樹,四下裡看了看,才回來,氣急敗壞地呵斥李成勳:“你瘋了!淩河的事,你給我永遠爛在肚子裡!”
李成勳隱忍低頭,“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啊,你知道什麼!知道了你還敢拒絕,你不想要你這條命了,是不是?!盧總從一百來號人裡面選中你,你該感恩戴德,李成勳,你應該慶幸,接下來幾年,你將賺到別人幾輩子都賺不到的錢!你懂嗎?”馮利敲著李成勳的胸口,臉色陰陰地冷笑道:“別說你不需要這些錢,清高的人我看多了,但你不是,李成勳,你骨子裡虛榮得很,不然的話,你何必去做什麼婚託,來滿足你物慾的渴望呢?”
李成勳驀地抬頭,臉色灰敗,無力地問:“你。。你查我。”
馮利冷笑一聲,雙手背後,在狹小的空間裡,走了幾步,說:“你覺得,你還有什麼秘密是我們不知道的?是你身患重症的老父親,還是你亟待解決的房款首付,還是。。還是你心心念念,卻始終沒勇氣去追求的小女友。。”
“夠了!!”李成勳的眼睛裡騰起一層憤怒的火焰,他恨不能一拳砸扁馮利那張面目可憎的大臉,可是,當他看到拐角處那扇若隱若現的金色房門,以及腦海中交錯閃現的父親和米果的面孔,一瞬間被激發出的怒火,又一點一點,消失殆盡。
到最後,只剩下滿心的倦怠和絕望。。
他就像是一隻孤立無援的獵物,早被狩獵者覬覦,當他還在幻想著翻越山峰,找到理想中的綠洲時,前路上數不清的陷阱,卻已經朝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馮利極有耐性,他掏出煙,自己點了一根,又遞給李成勳一根,“來一根?”
李成勳猶豫了一下,接過去,馮利給他點菸,點著了才點自己嘴上那根,嫋嫋煙霧升騰,忽然,“咳。。咳咳咳。。”李成勳背轉身,猛地咳嗽起來,馮利唉喲一聲,趕緊幫他捶背順氣,“不會抽你逞什麼強啊!”
“別管我!”李成勳掙開馮利,開啟窗戶,煙重新塞回嘴裡,猛吸了一口。
煙霧直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