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渟川的頭皮跳跳地疼。
這個王福祥,一驚一乍的,是嫌他不夠忙嗎?
嶽渟川掃了一眼樹葉刷刷響的清晨小徑,懶得理他,繼續朝前走。
王福祥一邊撓頭,一邊朝出現人影的方向張望,當他再次看到那個似曾相識的背影在林間跳躍時,他捂住嘴,眼睛瞪大,喔。。喔低叫了兩聲。
嶽渟川再次停步,回頭。
王福祥捂著嘴,朝遠處指。
嶽渟川看了看,還是什麼都沒有,他剜了王福祥一眼,“毛病!”
王福祥有苦說不出,也不敢說。
他緊跟著嶽渟川,老老實實的來到停屍樓前。
“吳班長在裡面嗎?”王福祥看中隊長立在臺階下不動,他揉了揉發紅發燙的眼睛,輕聲問他的隊長。
好久,他才聽到一聲變了調的迴音,“哦。”
就在眼前的這一幢灰樓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靜靜地躺臥著他的好戰友,好兄弟,吳磊。
從昨天出事到現在的十幾個小時裡,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記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講都是折磨,每一次闔上雙眼,眼前都會出現吳磊的音容笑貌,每一個熟悉的背影,也都變成了戰鬥救援中的吳磊。
無邊無盡的疼痛蔓延全身,無休無止,彷彿他也變成了一具殘破不全的屍體,躺在冰冷的地上,被親人的淚水澆灌。
能解救的他的,只有工作。
似乎不讓自己有回憶的空間和時間,才能暫時解救他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
嶽渟川強忍著腦子裡炸痛般的痙攣,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向臺階上邁去。
“祥子,你在外面等我。”
殯儀館關於遺體冷藏有著嚴格的制度規定,不是每個人都有見到英雄遺體的權力。
他叩響緊閉的鐵門。
不一會兒,同樣也是頂著一雙通紅眼睛的郭師傅開啟門。晨光中,他叫了一聲郭師傅,郭師傅和他對視幾秒,默默地把他讓了進去。
在去停屍間的路上,他們之間有了一段簡短對話。
“他還好吧。”
“挺好。”
“謝謝您。”
“不客氣。”
四句話,餘音未散,已經到了一扇門前。
嶽渟川抬頭,看到遺體整容室五個大字。
他把裝有新軍裝和一面鮮紅黨旗的袋子交給郭師傅,然後,退到一邊。
郭臺莊看看他,指著接待室的椅子,“你坐吧,我換好了,叫你。”
嶽渟川說了聲謝謝,走過去,端端正正的坐下。
郭臺莊取出一套新的口罩和手套,戴上,然後指指角落裡的飲水機,“喝水了自己倒。”
不等嶽渟川回答,他就拿著東西走進了操作間,並且關上了房門。
嶽渟川盯著門上有著四方玻璃的視窗,體內有一種壓制不住的躁動和急切,想衝上去,看看郭師傅口中說的,挺好的,吳磊。
可他還是強忍住了。
每一種職業都有它約定俗成的規矩,他不能逾距,這是對對方以及對方職業的一種尊重,一種禮貌。
似乎聞到了什麼,他微微蹙眉,望向味道的來源,一個沒蓋蓋子的垃圾桶。
大眼一看,他就迅速判斷出了幾種食物的名稱,根據味道的持久度分析猜測,郭師傅之前在這兒剛剛吃過早飯。
對於這個認知,嶽渟川驚訝之餘又有了幾許感動,如果吳磊泉下有知,他一定會和自己一樣,感激這位令人尊敬的老者,那份面對亡者的悲憫和從容。
吳磊,這一夜,不寂寞。
嶽渟川等了一會兒,起身參觀這間接待室。
當他走到衣櫃前,無意中看到一角白褂從櫃門的縫隙裡露出來時,他猶豫了一下,開啟門,準備把露出的衣物放回去。
櫃門一開,一股淡淡的橘子的清香味道便傾瀉而出。
他愣了一下,彎腰,拿起從衣服撐子上掉落半空的白色工作服,抖了抖,掛回撐子。
手指移動之間,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一個質地堅硬的東西,他好奇,透過燈光,低頭一看,口中喃喃,跟著念道:“米果。”
米果。
是這件工作服的主人嗎?
他直覺她是個女的,因為接下來,他看到了衣櫃中放置雜物的隔板上,竟靠著一個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泰迪熊玩偶。
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