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偉業的心中充滿了對妻子的愧疚,作為丈夫,作為一個家庭的中堅,他一點都不稱職。
葉梅的父親去年病重,醫院幾次下達病危通知,他都因為中隊的事情脫不開身,葉梅一邊忙著照顧老人,一邊忙著工作,卻從來沒向他吐過一個字的辛苦。
後來,岳父還是沒能撐到年底,在十二月份,A市最冷的季節裡,走完了他平凡的一生。
喪假條寫好,就要遞給上級的時候,不想卻遇上環海化工廠特大火災。他是特勤中隊指導員,是救援搶險先鋒隊的一員,這個時候,就算是葉梅出了事,他也無法卸下肩上的責任,置身於事外。
那場火災,是建國後排的上號的特大災難**故。他和嶽渟川帶著整個消防特勤中隊和近千名消防官兵在火場奮戰了五個晝夜,才算是控制住了局面。
等第二批支援的消防兵到了,侯偉業這才瞪著血紅的眼睛對嶽渟川說,他岳父幾天前去世了,他必須,立刻,馬上,回家去看看。
嶽渟川當時的反應,太過駭人,那動靜,把附近休息的隊員都驚醒了。
他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變故,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他們的中隊長和指導員就翻臉了。
他們居然在打架!
不對,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打架,而是指導員一個人捱打。
現場氣氛詭異,隊員們不敢妄動,因為中隊長的脾氣,他們都是領教過的。
渾身都是塵屑的指導員被氣勢洶洶的中隊長打了一拳又一拳,眼看著就快站不住了,突然,中隊長揪住指導員的領子,把他向後一推,大聲吼道:“走啊!!”
指導員眼眶紅通通的,不知是累的還是被隊長打的,他微垂著頭,臉上並無一絲憤怒,而是充滿了痛苦的愧意,隊員們看到,愕然不已,心想指導員是怎麼了?難道被隊長打傻了?
侯偉業實實在在的捱了幾拳,堵得快要崩潰的心情才好受一點,他走的時候重重地握了握嶽渟川同樣辨不出顏色的肩膀,低聲說了三個字:“拜託了。”
相較於嶽渟川的暴力和兇悍,妻子葉梅見到他時卻是完全不同的一種表現。
他以為妻子一定不會原諒他,一定會像以前委屈發怒的時候一樣跟他大吵大鬧,或是乾脆把他晾在一邊,幾天不理不睬。
他的行為也不值得任何人原諒,妻子至親至愛的人走了,最需要他,最脆弱,最渴望安慰的時候,他卻為了陌生的人,留在火災事故現場,這種行為,無論是誰,都無法做到寬容和諒解吧。
沒想到踏進冷清的葉家,帶著孝牌正擦拭父親骨灰盒的葉梅,一看到他,竟呆呆的愣了幾秒,之後,她喊了一聲偉業,像個委屈的孩子似的,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痛哭起來。
一邊哭,一邊用手摩挲著他的臉,他的身體,“太好了。你沒事。。沒事。。”
一時間心潮澎湃,鼻眼痠澀的他除了把妻子緊緊地抱在懷裡,用親吻表達深深的歉意之外,他什麼都做不了,挽回不了。。
隔著電波,侯偉業輕嘆口氣,低低的說:“對不起,小梅。”
葉梅愣了一下,隨即,眼裡也漾出淺淺的潮水,她吸了吸鼻子,仰頭望著小山村的一角夜空,語氣幽幽地說:“侯偉業,覺得對不起,就給我一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