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分成了左右兩部分。賀雲天在左,向以民在右,兩人皆閉著雙眼,忽然,他們同時睜眼,銳利的光芒從他們的眼中一閃而過,異口同聲:“演出開始了!”
這一刻,賀雲天不再是賀雲天,而是百里屠蘇;向以民也不再是向以民,而是歐陽少恭!
「琴川,三面環山,一面向水,河水琴絃似的穿城而過,故得琴川之名。春日盎然,梧桐掩映著青瓦,遊船穿越柳蔭,夕陽西下,滿城煙火。
百里屠蘇站在岸邊的柳樹下,河中央傳來幽幽的琴音,婉轉悠揚,如泣如訴,似乎在述說最好的時光,最燦爛的風霜,描述最初的模樣。百里屠蘇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他好象在高山之畔,對著幽谷深潭撫琴,水中霧氣蒸騰,霧氣中龍影閃滅。他奏春風徐來之曲、夏日籬蔭之曲、秋山楓葉之曲、冬雪綿綿之曲,霧氣中龍影翻轉,以長吟相和。風吹起他的廣袖長袍,渺渺然如神仙。多年來體內一股煞氣一直伴著他,靠斷劍焚寂來鎮壓,而焚寂本是兇物,他這從裡向外寸裂的身軀就靠著煞與魔相持,以守內心一絲清明。折磨反覆,苦不堪言,人生如焚,不知盡頭。偏偏這一次,琴聲渺然中,身心似被清暖之意全然包圍,無法降伏的煞氣居然慢慢消弭……
天空變成了黑色的天鵝絨幕布,滿城燈火輝煌<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今夜的琴川當真熱鬧,河岸上繡球招親的盛事剛剛散去,夜半燈會卻又繁華起來。岸邊來放燈的,有年輕的小夫妻,扶著老邁的父母,牽著幼子,一起放下平安燈,期許合宅安康;有面若桃花的女孩,一手拈著裙角,找僻靜處放一盞荷花燈,祈願覓得佳偶。河中星星點點,如同夢幻一般
百里屠蘇睜開雙眼,只見一條遊船盪漾在他前方的河面上,一把好聽的聲音從船上傳過來,如同高山流水,悅人身心。
“百里少俠,請上船一敘!”
百里屠蘇舉目看去,只見船艙中走出一個身穿杏黃袍子的年輕人,寬袍廣袖,髮尾鬆鬆地束在胸前,面孔斯文秀雅,端是光風霽月、溫雅無雙,他周身似乎都氤氳著仙氣,正是從翻雲寨地牢中救出的歐陽少恭。
“原來是歐陽先生。”百里屠蘇起身行禮。
歐陽少恭微笑著回禮:“今夜恰逢琴川燈會盛事,在下租了艘船沿河觀燈,少俠可有興趣與我一道遊河看燈?”
百里屠蘇十幾年來一直生活在冷幽的天墉城,乍見燈會熱鬧繁華的美景,不由也被吸引了,點點頭,一躍身,跳到甲板上。
歐陽少恭笑著招呼百里屠蘇進船艙,百里屠蘇一眼看到艙中擺放的古琴。古琴木色沉膩,梅花斷紋,龍池鳳沼,音色澹遠,縱使不通音律,也能斷定這是一把絕佳的琴。
“先生的琴藝高妙,實乃天籟之音。”百里屠蘇想到剛才的感受,稱讚道。
歐陽少恭道:“少俠也懂琴?”
百里屠蘇搖頭:“我不懂琴,但我覺得你彈得很好聽,能夠壓制我身上的煞氣!”
歐陽少恭雙眉微挑:“那我再彈一首給你聽?”
百里屠蘇:“麻煩你了!”
歐陽少恭笑著表示不麻煩,走到古琴旁邊,琴邊那尊小巧的錯金博山爐,挑了挑其中的香餅,復又撫起琴來。爐內焚香清幽而不斷絕,纏繞著琴音隨水面延宕而去。
百里屠蘇見這尊博山爐與常見的有所差別,山間雕有樓宇亭臺,仙人起舞,特別是那香爐的蓮瓣上層暗淡,底層卻蘊著幽幽光亮,不免多看了幾眼。
“少俠可是好奇這蓮瓣的光芒?”歐陽少恭手指輕輕點過,柔聲解釋道,“這爐喚做‘蓬萊’,內裡藏著在下一樁心願……在下深知,此願達成不易,於是做了此爐,每離心願得償之日近上一步,蓮瓣便亮起一層,漫漫時日之中,望見此光,便不致沮喪。”
百里屠蘇點點頭。
歐陽少恭聲音也些茫遠:“在下尋訪過三山五嶽、洞天福地,多少被稱為人間仙境的地方。所在青玉壇也是七十二福地之一,山中浮島,晝夜相對。但在我心中,蓬萊之美,無處可及。”
“先生去過蓬萊?”
“並沒有。”琴聲一滯,復又通曠起來,“只是心中幻境而已。不過,古今如夢,縱是人間仙境、風華佳人,俱也抵不過日影飛去,這世間又有何物恆久不已?說不得幻境能夠成真,而曾以為是真實在握的卻成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