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爹如今已經完成對儒生的降伏,後者也願意為我爹解釋天命,這種時候拋棄天命論,換成你的功勞論完全是胡鬧。”
小公主說道。
她對這場祖孫密談可是很關心。
當然,朱元璋也不怕她打聽到再來告訴楊豐。
大家都是明白人,用不著藏著掖著,楊豐想幹什麼,皇帝陛下當然很清楚,同樣皇帝陛下想幹什麼,楊豐基本上也懂。
“所以這就是新舊衝突了。”
楊豐很深沉地說道。
實際上在一個帝王的角度,朱元璋的思想是對的……
當然,對的不是說對老百姓好的。
作為一個統治者,最重要的當然是維護統治權,帝王當然是維護其家天下的世代統治權,而家天下的最重要手段就是愚民化。以儒家文人化的政府,加上儒家教育和科舉化產生的儒家精英集團,在天命論的旗幟下形成穩定的統治。至於在此之外的各民做好他們的本分就行,種田的老老實實種田,做工的老老實實做工,再說也不是沒給你們留上升渠道,畢竟張顯宗他媽賣草鞋都能讓他中榜眼。
王朝初年嘛!
機會多的是!
這是一個對於朱元璋來說最穩固的理論體系。
但楊豐的這套……
當然,對他本人還是很好的。
他也承認功勞論適合他,甚至簡直就可以說是為他量身定做,除了他還真沒有哪個皇帝有資格,這種感覺讓他還是很受用的。
可不穩固啊!
這就等於把帝王統治合法性的評定權給了百姓。
天命論是上天定的。
上天虛無縹緲大家又不懂,天道幽遠,對於不存在的東西當然是解釋權歸誰就誰說了算,但楊豐的功勞論是實際的,實際的就眾說紛紜了。老百姓接受你的統治時候,說你是祖上有功理應如此,不接受你統治時候就說你祖上遺澤已盡,我們憑什麼聽你個無道昏君的?
楊豐的惡毒用心就在這裡,給朱家的皇權加個鎖鏈。
皇帝得受百姓監督。
得愛護百姓……
雖然老朱也認為這是皇帝該做的。
但這應該是皇帝對百姓的恩賜,而不應該是百姓對皇帝的要求,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一個皇帝愛護百姓是皇恩浩蕩,一個皇帝不愛護百姓那也只能忍著。
你不能以皇帝不稱職為藉口造反!
而楊豐的功勞論就是給百姓以皇帝不稱職造反提供合法性。
這廝用心歹毒的很。
而且還用個很讓朱元璋受用的包裝掩蓋。
但老朱慧眼如炬,才不會被他的伎倆矇蔽。
但這種比較深遠的東西,不能指望朱允熥這種高中生年紀的理解。
他正屬於熱血沸騰的年紀。
你讓他去接受儒家這種陳腐的東西本能的反感……
新世界已經在他面前開啟大門。
四書五經誰看啊!
更何況他現在根本不考慮皇權合法性問題,畢竟他才第二代,在他看來功勞論反而更合理。
這樣祖孫倆就很難一致了。
“他身邊的親信呢?沒有勸他反思的嗎?”
楊豐說道。
“他身邊哪有幾個親信,張顯宗算是一個,但張顯宗的學問已經遠遠不能滿足他,畢竟張顯宗很多東西還沒他懂,最近藍玉養傷,他倒是想去看看藍玉,不過也沒什麼收穫,現在已經不喜歡去了。
畢竟藍玉一樣什麼都不懂。
最多也就是告訴他一下外面的風土人情,山川地理,新式火器的好壞而已,但他喜歡的那些東西,對藍玉來說也無異於天書,兩人說話就是雞同鴨講。
而且他知道如今給軍隊的新式火器本來就是臨時的。
很快就會淘汰。
要說他真正信賴的親信倒是有一個。”
小公主說道。
“誰?”
楊豐問道。
“我啊!”
小公主很坦誠地說道。
楊豐無語地揉亂她的狗頭。
所以皇太孫也很孤獨,身為皇太孫卻找不到一個值得信賴的親信,也就這個差不多年齡的姑姑,還能和他有些共同語言。
關鍵是別人都沒他懂的多。
他已經在楊豐這裡混了多年,拿楊豐的腕錶電影都看過。
他懂的已經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