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江浦縣衙。
“不走鳳陽也行。”
謝貴說道。
朱元璋並沒有規定他們的路線。
聖旨就是要小公主去探望遼,寧二王,然後代替她爹向遼東都司和北平行都司所屬各軍賞賜冬衣。
但路線沒說。
這樣他們就有自主權了。
去鳳陽肯定要走清流關的,而且從清流關開始,還得很長一段山路。
這對於楊豐的屁股明顯是巨大考驗。
他那輛破馬車連個起碼的彈簧減震都沒有,而且也沒有橡膠充氣的車輪,那車輪還是木頭上包著角鐵的,別說是走山路了,平常碾過顆小石子都能清晰的傳遞到他的屁股,也難怪後來官老爺們都選轎子。不過要是讓他改成騎馬的話一樣也很難受,他又沒騎過馬,不是說不會,學騎馬對他來說當然容易,但鮮衣怒馬招蜂引蝶,和騎馬走山路長途是完全兩碼事啊。
會摩擦的。
更恐怖的是傳聞還會碎蛋,就算不會碎,也一樣會硌著,至少對新手來說最初的一定時間裡,都不會存在好過的。
其實對於楊豐來說,讓他騎馬走長途,都還不如讓他徒步,騎兵一天正常行進九十里,他武裝越野一天也不只九十里。
更何況現在是步兵行進,標準也就是四十里。
這點距離對他來說也就個把鐘頭而已,和屁股受罪,兩腿磨破相比,這才是對他來說真正不值一提的,尤其是他還有雙軍靴,可別小看一雙靴子,這東西在這個時代才是真正的逆天神器,堪稱遙不可及的黑科技。
“那咱們就直奔泗州,在泗州過淮,這一路倒是沒什麼山擋著,就是泗州過淮無橋,需坐船過去。”
謝貴緊接著說道。
“為什麼咱們不能直接坐船走運河呢?”
楊豐說道。
“楊大使說的是去揚州吧,這個季節淮安各閘都關著,官民船隻都需在淮安等待盤壩。”
“盤壩是什麼意思?”
“卸貨然後過壩以小型剝船過河,在清河重新裝船,但公主身份尊貴,以剝船過黃河時危險重重,年年都有不少傾覆,老朽斷不敢行險。”
“我還是不明白,難道不能直接開閘過河嗎?”
“五月至九月,清口黃河濁浪滔天,船閘嚴禁開啟,否則極易被浪濤沖毀船閘,所有過淮船隻,縱然是朝廷運糧船,也必須在這幾個月之外才能走船閘。”
“但到徐州不是還得過黃河?”
“徐州有浮橋。”
“所以現在黃河到底是個什麼河道?”
楊豐說道。
然後他很乾脆的給謝貴調出了徐州為中心的衛星圖。
後者驚愕的看著這東西……
“這是徐州,這是濟寧,這是淮安。”
楊豐指著地圖上幾個點說道。
“你能再大些嗎。”
謝貴深吸一口氣說道。
“徐州放大些,還是這塊區域範圍放大些。”
“範圍放大些。”
“呃,那這是鳳陽的位置,這是開封的位置,這應該夠大了吧?”
“去年黃河自原武決口,一條到開封南下,走陳州,潁州到壽州進淮河,這條水流最大,被稱為大黃河,一條走汴水到徐州,這條被稱為小黃河,在徐州城東與泗水匯流,徐州城北有云集橋過河,還有一條從曹州流入東平,進入安山湖,最後都進了泗水,在徐州和汴水匯流南下,又與匯入了大黃河的淮河匯流,在淮安變成濁浪滔天的浩蕩大河入海。
咱們走泗州過淮,那裡水勢平穩,再從泗州到徐州,在徐州走雲集橋過汴水再走萬安橋過泗水。
之後就一直北上了。”
謝貴說道。
“所以現在就是一條黃河淹了大半個河南還加上一小部分山東?”
楊豐頗為驚歎的看著這個巨大的流域範圍。
“還不是當年杜充掘黃河鬧的,原本河南沃野千里,如今多半都已是荒煙蔓草,當年開封一城就有百萬之眾,如今搜遍河南還有不到兩百萬口。
如今黃河決口倒是死不了多少人了。
整個河南男女老幼加起來就一百九十萬,能住的都是淹不了的高處。
雖說兩百餘年胡塵之下中原生靈塗炭,但如此幾乎赤地千里,黃河氾濫也是主因。”
謝貴感慨著。
“吔,您還頗有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