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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魚麗

眼睛。

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是猛烈燃燒過的炭火殘存的光亮。流年暗換,奔波殺伐,他已經心眼俱老。再壯盛的日光刺到他眼裡,也撥不開滿目陰霾。

把頭怒視著白秀才的雙瞳。

曾經在琵琶上方微笑的眼睛,曾經直面戕害的悲哀的眼睛,曾經被他捏在手裡的眼珠子,好端端地,還在它們的主人那裡,柔和得像夜空裡一對星。這對眼沒有殺氣,沒有怨憤,只有悲憫。這種鎮定自若的悲憫,卻比任何仇怨憤怒更令人膽寒!

這已不配稱為寶劍的交鋒,而是日光瞬間化去冰雪!

把頭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疲倦。他將要對抗的,是他完全不能把握的東西,是他一貫否決的一切,是他向來輕視的一切,是他畢生拋舍的一切。如今,這些輕賤的東西居然成了妖,成了魔,吞天噬地,勢不可當。

他深吸口氣,抓緊了船舷:“給我放箭——!!!”帶火的箭鏃飛向金光中的魚麗陣,而對方陣中突起無數道水箭。雙方對撞,火星水花四濺,紛紛落入江中。

白秀才長笑一聲,喝道:“放箭有何用?嚐嚐水中雷的厲害!”

把頭站在梢頭等了片刻,卻不見動靜。他正要嘲笑,身後譁然水響一片,嘍囉們驚叫連連。猛回頭,卻見許多大龜自船下拱起,把船頂起拋下,水柱濺起老高。小船支撐不住,紛紛偏側。嘍囉們跌進水裡,嗷嗷直叫,似乎又遭到了水下的攻擊<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把頭瞠目凝視,見水底鱗光凌厲,正是尖牙利齒的水族。水匪們雖水性過人,又怎敵得過蝦兵蟹將?

他怒氣沖天,手望下一比:“點火!”

陣前的嘍囉們把火把丟向火藥大船。白秀才道聲:“來得好!”

火藥見火即燃,衝向水族陣中。將及未及的一剎,整個魚麗陣都動盪了一下。魚兒們湧動起來,用自己的身軀驅動江水。一股湍急的大水自下游奔湧而來,驟然將火藥衝入匪陣。炸響之時,江匪數條小船和嘍囉都掀到半空,把頭的中央主船也炸穿一個洞,前艙開始進水。後隊的嘍囉們也捂著眼睛嗷嗷叫,原來把頭算計極精,在火藥堆裡放了石灰粉。不料現在東南風起,都刮到了江匪陣裡。

趁此大亂,魚麗陣長驅直入,將江匪的前陣切為兩半。眼見古戰車要轟轟烈烈行到跟前,主船又在封堵漏水,把頭斷然下令:“各股整隊,不得慌亂!投石!”遮蔽物倏然移開,嘍囉們把壓艙石塊放上投石拍竿,撬動機關,一塊塊大石頃刻間投向水族魚陣,激起偌大的浪花。有些戰車被砸得一沉,車軾斷折。有的魚躲避不及,也被擦傷。

白秀才雙掌一合,一道紅光橫掃天宇:“道邊一木,百尺無枝,鳳凰嘴如絲,速去速去吾不知。”

江上水霧蒸騰而起,繼而天邊傳來了呼嘯的風聲,一片黑雲黃霧掠江而來。向上看時,一眾江匪都歇斯底里地驚叫起來。那是一群麻雀,只不過每一隻都比牛還大,伸爪將船上大石抓起,又高高砸下。所過之處,江匪們全都跳到水裡,貼身船下躲避。也有手腳慢些的,也大石砸中,或嘶聲喊著“妖怪”,被麻雀捉上天去了。有膽小的已經呼號起來:“水仙饒命!水仙饒命!”把頭罵道:“嚎什麼!違令者斬!後退者斬!”

此際,江匪水陣已經七零八落,士氣萎靡。白秀才朗聲道:“你降不降?”

把頭怒罵:“做夢!”

主船已經沉陷了一半,前艙的洞還在不斷擴大,划槳的嘍囉都已經亂了,船在江中打起轉來。把頭一刀砍翻一個要逃走的江匪,提起腦袋,把血抹在欄杆上:“敢跑?!”不少嘍囉又被嚇了回來。

白秀才喝道:“殺!”

蝦兵蟹將與殘兵剩勇短兵相接,在水上水下戰成一片。朝霞烈烈,江河如血。

江匪已經膽寒,抵擋了一陣,便現出疲態。有的已無力再戰,有的開始丟刀討饒,有的癱在船上嚎哭。面對一個個非人的對手,恐懼已經先一步懾服了他們。未幾,魚麗陣攻破匪陣右翼,中陣大亂。眼看就要被這麼多妖精包了餃子,主船上的江匪也紛紛往下跳。把頭提起朴刀,斜劈下半個人頭,又斫斷一條腿:“不許跑!給我戰!給我再戰!”

白秀才高聲道:“兀那賊首,何不與我一戰!”

把頭咬牙切齒,舉刀相迎:“難道我還怕你!”

兩面江水湧起,變成晶瑩絢爛的水翼,將白秀才托起。他凌空飛渡,縱身落上匪船,水珠訇然四散。

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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