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似乎要完了。
怎辦?
這山不想回去了。
平素聽聽話話,恨不得馬上回山的師弟們不願回去了,大眼瞪小眼一上午,扭扭捏捏你推我搡,反覆斟酌一塊到師姐面前跟師姐說:“我們要再走慢些嗎……新師弟還沒好,給師尊看見了師尊定嫌麻煩!”
他們在輸了和用了寶藥還沒治好一個人,一瘸一拐上山後,肯定要被打得更狠了!
師姐看他們。
清風清雲清雪如臨大敵,不裝了跟她分析一通通他們就這樣在風口浪尖上山的危害!
師尊一心進階,實也不常關注他們,山上少他們一會並無大礙。
夏之蟬“聽信讒言”點頭。
都不裝了。
沒什麼好裝的。
段楸就在他們分析密謀的旁邊。
清風跟師弟段楸道:“我們師尊是個脾氣不好的瘋子!可太嚇人了。”
段楸:“……”
段楸囁嚅嘴唇。
清風猜,神采奕奕:“你猜我們為什麼還要做他徒弟?”
段楸點頭。
“因師尊刀子嘴豆腐心。”
“……”段楸也在他們嘴裡聽見這麼說夏之蟬的評價。
段楸扭頭。
他第三日已能站起來了,臉上沒什麼傷,乾乾淨淨,往後年紀再大點會出現的丰神俊朗在他臉上有了體現,眉眼溫和。
夏之蟬瞥眼回看他,神情漠然。
夏之蟬告訴他他是妖的身份在山上恐攔不住。因他是妖可能有更重的擔子要他來挑,他現在後悔悄悄走也行。
段楸搖了頭。
他覺得自己能受以往那萬人踩的日子,能受夏之蟬的發瘋跡象,也能受他師傅的,總不過有地獄幾層,這層比之前好上一點他就能自救。
段楸把臉轉回去。
段楸底色也漠然。
—
還沒捱打,大家都是一條船上同甘共苦的螞蚱,將來的苦一分擔,就變得沒那麼苦和擔憂了。日前時節正值春天,百花盛開,香氣氤氳;萬物盛放,萬分熱鬧。他們磨磨蹭蹭,忍不住去參與了賞春會,晚上參加花燈會,一邊害怕一邊玩。
清雪是個大才子啊!巧舌如簧贏來了一個極其漂亮的兔子燈,雙手獻給師姐。
師姐高興!
他們更高興!
他們在山上嚴寒酷暑,艱苦修行,三四年都不定下得了一次山,玩完了滿打滿算才玩一天半,就各個大牙花子樂著,根本憋不住。
終於不得不一路提劍步行上山。
他們修行者走一個半時辰就能到,帶著段楸要慢點。段楸還沒好全,又沒怎修行過。
但小少年師弟不讓背,一路咬牙堅持著不給他們拖後腿。
清雪後面忍不住道:“不是那樣的事啊,你現在就把力氣用盡了等會師傅要打我們,你跑都跑不掉。”
段楸:“……”
夏之蟬提眉。
小師弟上山第一步是測仙根,證明自己是無害的好人前來拜師學習。
由於清門十年徒弟夏之蟬帶領的,其間會少不少麻煩……
譬如他妖身不會被公佈於眾,測仙根這一關只是走走過場。
當然夏之蟬也不會跟段楸說這話,懶得說。眼看快到山門前,夏之蟬就跟他說他等會要測仙根,測仙根的是一個活了兩百年的守山老人,態度要恭敬,其餘我來轉圜。
夏之蟬湊近段楸,他倆個子差不多,夏之蟬稍稍側頭,唇就在他耳邊,“要恭敬到全身純善,不可動搖,他死了可以給他送終那種。”
段楸:“……”
段楸雙眼明亮澄澈,眥角略為細長。看夏之蟬時夏之蟬也不識眼型,只覺這眼睛看著看著總昭示未來不好碰。
哪怕他這一眼只是訝異。
夏之蟬剛說完。
他們到了山門前。
古怪的守山人在入門正中央把眼闔著。
他身高不長,一身紺青、青冥兩色的長袍道衣,兩百來歲花白頭髮,髮絲鬑鬑,臉小,面板呈褐色,遠觀活像是個活了百年的老龜。
清風清雲清雪不敢動。
夏之蟬心虛:“我給師尊帶了一個徒弟回來。”
他不說話。
夏之蟬眉心一跳,後知這山門口今日有些不對。
風止草靜。
太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