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孟懵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勉強道：

“就算華山派高人只偶爾來，可畢竟還是在管，那些個賊寇，就不怕丟了性命麼？”

“你以為賊人都是坐地虎麼？”領隊苦笑道：

“這一條商道，是中原地帶聯絡西北的要道，那時候無人管轄，省了過路稅費，每日不知多少商隊路過，熱鬧得很。

可天下都被大大小小的勢力瓜分完了，好不容易有個空白的地界，賊寇怎會放過？

前些年，這一路上的每一處山頭，都盤踞著山賊，很是囂張。

後來令狐少俠剿滅了孤峰山、覆釜山，這些強人紛紛棄了老巢，化作遊寇。

每每做上一票，就離開此地，去往別處瀟灑，錢花光了再回來。

華山派也只能殺得幾個，其餘全都鞭長莫及。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兩年華山派不見起色，情況更加惡劣，許多外地的，不知道真是賊還是破落戶，過來做沒本的買賣。

咱們這些人，原本單獨一家，也能走這一趟，現在可不行嘍，非得聯合起來，僱上一大幫子護衛，才敢往來。”

這商隊有六七十人，其中做買賣的，也只十來家，二三十人，其餘都是花錢僱來的護衛。

洛陽長安來回一趟，其中大半利潤，都要用在這上面。

崔孟也沒傻到問出“既然兇險又不賺錢，為什麼還要做這趟生意”的蠢話來。

天下承平愈久，財富就越集中。

中原良田廣大不假，可大多被官府、武林勢力和大戶拿在手裡，升斗小民混個營生不容易，明知有危險，也不得不做。

君豈不聞《捕蛇者說》乎？

領隊抽了口煙，忿忿不平道：

“還不如少林派管的時候，頂多交點過路費，好過丟了性命，賺的也多些。”

這讓準備加入華山派的崔孟，深覺任重道遠。

……

儘管商隊小心翼翼，可出了閿鄉，還是被一夥強盜給截住了。

人數倒是不多，只十三四個，大白天的黑衣蒙面，氣勢洶洶，手提長刀。

領頭之人眼見對面頗有章法，貨物圈在裡面，外圍是手拿鋼刀的護衛，倘若強攻，自己這邊就算能勝，也是慘勝，心中有些躊躇。

他想了一想，嗡著聲道：“看各位準備周全的模樣，也是慣走江湖的。我們兄弟幾個流落此地，盤纏用盡，還望諸位接濟幾個。”

商隊領隊鬆了口氣，別看他們人多，可不少都是生意人，那些護衛也多半是沒有拼命的血勇之氣，真鬥起來，不定能護住大家。

況且死的人多了，撫卹金也不少，只要對方所求不多，倒不是不能商議。

他躲在人群后頭，大聲喊話：“我們也是十來小門小戶湊起來的生意，賺點辛苦錢。

能不動手自然更好，但各位要是獅子大開口，咱們也不惜一戰。反正錢沒了，命留著也沒用。”

黑衣頭領倒是一怔，皺起眉頭，說道：“只要你們交出貨物價錢的三分之一，我們立馬讓開，絕不阻攔。”

“三分之一？我們這趟都賺不到那麼多。”領隊說道：“再說，我們是拉著貨物去賣，誰沒事帶那麼多銀錢在身上。”

崔孟下意識摸了摸胸口，裡頭還躺著六七千兩銀票。

以此時物價來算，一兩銀子能夠買到三百斤大米；這些個護衛，一趟下來，也不過得幾兩銀子。

整批商貨價值約莫萬兩，三分之一就是三千多兩，可算是一筆鉅款。

黑衣頭領一想也是，開口道：“咱們十三太保，一人一……一人二百兩銀子。”

“二百兩？你要的比剛才還多！”

“那一人一百兩，不能再少，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

“準備吧，談不成了。”商隊領隊大聲喊道，周圍幾個同伴有些發抖，卻也沒說什麼。

外圍那些個護衛，雖不願意拼命，可也不開口，只抿抿嘴唇，握緊了刀。

黑衣頭領見勢頭不對，終究是求財，不願拼命，放緩了語氣，道：“那你們能給多少？”

“一共二白兩銀子，就當交個朋友。”

“一人才十幾兩？老子要飯都不止這個數，最少八十兩！”黑衣頭領抽出長刀，揮舞了一下，道：

“做的是刀口舔血的買賣，別真當我們不敢動手。”

“三十兩，要就要，不要刀上見高低！”商隊領隊也不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