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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章十一 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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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彷彿如畫裡飛出的鶴一般徐徐落定在她面前,眉眼恰似工筆畫裡精雕細琢的一般精巧。

見謝宥齊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弭下去,吉光這才察覺到自己臉上已凌亂糊了一片淚痕。

一陣梅香湧入鼻息,她驀然覺察到一指涼意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淑女……”

她抬眸,眼前人依舊如她記憶裡的溫潤模樣,永遠清高自持,永遠遺世獨立。謝宥齊身形高瘦,一偏愛月白衣衫,皎皎如月般清透。

而他的眉眼偏偏如南越國人一般冶豔美麗,眼底泛紅望著她時永遠帶著憐惜與心疼,於她而言就是侵入肺腑的絲絲鴆酒,濃烈醇厚而致命。

一看見他情動的模樣,她便想起被囚在東宮那無數個夜晚,他滿身酒氣撕碎月光,雨點一般的吻落在她的肩頭和唇上,連她的眼淚和絕望一起侵吞。

謝宥齊的手忽然顫抖起來,伸手想要觸碰她,卻又在指尖即將觸及那抹軟緞時退卻,手訕訕垂下,嗓音沙啞開口:“吉……光。”

成婚十年,他們是彼此再熟悉不過的枕邊人,熟悉到只消一個眼神,一個聲音,便足以知道對方的想法。

是的……他也是重生之人。

自從那次被人從河中救起,謝宥齊發了一場高熱。

他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見他與李氏嫡女成婚那日大紅的衾枕,夢見她扶持著他走過無數個寂寂無名的春夏秋冬,夢見那雙纖纖玉手為他鋪就的康莊大道……

直到東窗事發,老邁昏聵的父皇聽信奸臣讒言,以莫須有的罪名將隴西李氏滿門盡誅於承天門下。

他不是沒有求過情。劊子手在法場上手起刀落,他在御書房外跪著叩首請罪,直到漢白玉階蜿蜒流下殷紅的血……李府的人已殺盡了。

他從閻王手中搶下了那個破損的靈魂,他強行將吉光這副已經枯敗的軀殼留在身邊,他比任何人以為的都要更愛她。

所以直到李吉光從承天門一躍而下之後,謝宥齊亦如行屍走肉般跨上城牆……

只是一道極重的力氣將他拽了回來,將他按在地上狠狠掌摑至他完全清醒。謝宥齊睜眼看見魏遲滿眼血色——那位野心勃勃的魏相,終於對他這位儲君露出了殺心。

“謝宥齊,你怎麼配死?你要活著為她昭雪,為李氏平反。”

……

等到謝宥齊再次睜眼,發覺自己回到了與吉光初遇的這一年,他欣喜若狂……

直到看見她的眼眸中不再有任何小心翼翼的愛慕眷戀,亦不再有任何憎恨厭惡。那雙看著他的眼無比空空蕩蕩,別無他物。

他知道自己什麼都不必說了。

吉光慢慢開口:“奕王殿下,你我相伴十年,恩怨兩清。待臣女走出這扇門,你我便是路人,從此不必再見。”

“吉光……”他踉蹌兩步,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抹模糊的鏡中花。

謝宥齊胡亂抹了一把,發覺眼眶中雨線一般淋漓的淚順著指節滑落,落而無聲。

他喃喃地說:“你我本應白頭偕老的。”

她默不作聲地離開,忽而聽見身後有一聲簌簌衣物摩擦聲,吉光下意識回眸。

只見他的身影蕭索地一晃,若玉山傾倒一般跪在地上。

“吉光。”

他晦澀的嗓音說,

“我不求你原諒我,只希望能用餘生贖罪……我將用我的性命護你周全。”

“你該尋求原諒的人不是我。”吉光佇立在原地,背身對著他,“你應向屈死於黨爭中的良臣請罪,應向殣於前線的將士、為那些受累於你們父子的蒼生請罪。”

“我也曾有與你一般的理想。”謝宥齊雙手撐地,“只是當我入主東宮,一切都身不由己……我在東宮的每一日,都如同利刃封喉一般喘不過氣來。即便擁你在懷,我也覺得隨時都會有一支暗箭刺向你。”

吉光轉過身來,滿目悲憤:“我隴西李氏三百一十七男兒葬送於蠻夷之手,他們為國捐軀,你甚至不敢為我父兄當眾申辯一句。”

“我無法反抗那個人,這天下沒有人敢忤逆他的!即便是我,在他心裡也只不過是一個隨時都可以被替代的傀儡。”

吉光默然,留下一句“罷了”,拂袖離去。

*

從奕王府出來後,吉光雙眸勾紅,拿帕子遮了半張臉,支離破碎地遁入馬車裡。

朦朧的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