廄那邊歇腳,還是別家的長隨跑來尋奴才,奴才才追上了郎君。但奴才聽人說,禁衛好似是以“目無王法、以下犯上”為由將郎君押走了。”
目無王法,以下犯上。
沈玉嬌眼皮又突突直跳兩下,裴瑕定然是為著昨日之事,與皇帝起了爭執。
可他怎麼…怎麼能這樣衝動!
那可是皇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皇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皇帝,一個不順心便能覆人滿門的皇帝!
沈玉嬌越想越是心慌。
她不知裴瑕到底與皇帝說了什麼,竟叫皇帝連三分面子情都不願給,直接將他入了大獄。
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得弄清楚事態到底有多嚴重。
“備馬車,我去趟沈宅。”
沈玉嬌吩咐著:“冬絮,你和喬嬤嬤好生看顧著小郎君……罷了,我帶他一同去。”
將棣哥兒放在孃家,有侄子侄女們作伴,也比單獨留在家裡更為安心。
吃食很快端上來,沈玉嬌匆匆喝了半碗粥墊了肚子,便拿帕子裝了幾塊糕點,打算路上慢慢吃。
她牽著棣哥兒出了門。
小傢伙並不知外頭的變故,只知今日才與夫子在書房學了半日,阿孃就要帶他去外祖父家。
有的玩,他當然開心。
蹦蹦跳跳走到馬車邊,都不用人扶,自己就如只小猴兒般爬上去:“上回阿瑜
姐姐還說,帶我們去抓螞蚱!阿孃,我可以抓嗎?”
沈玉嬌站在車旁,護著他上車,心不在焉擠出一抹笑:“可以,你若高興,這回還能在外祖父家多住幾日。”
“真的!太好啦!”棣哥兒興高采烈鑽進車裡。
沈玉嬌心底輕嘆一聲,提起裙襬,正欲上車,忽的道路前頭響起一陣噠噠疾行馬蹄聲。
她下意識抬眼看去。
當看到寡淡天色間,那一抹高坐馬背上的鮮亮緋紅,她眸光霎時凝住。
直到那身形高大的男人利落下馬,大步朝她走來。
一步又一步,步履穩健,彷彿踩在她鼓譟不休的心跳上。
“夫人萬福。”他拱手,朝她行了個平禮。
倘若不是瞧見他眼下的烏青和泛著血絲的眼睛,單看這淡定平靜的神態,就好似昨日一切都未發生。
藕荷色袖籠下的長指攏了攏,沈玉嬌避開他的目光,低頭回了個禮:“謝郎君萬福。”
謝無陵沉默地看著她。
不似昨日那副嫵媚撩人的模樣,今日的她一襲藕荷色襖裙,梳著尋常的婦人髻,渾身上下並無多少裝飾,胭脂與口脂也沒抹。
一張清婉臉龐素面朝天,卻如盛夏雨水浸潤過的芙蕖般,皎白嬌麗,自有一段天然去雕飾的風韻。
唯獨她俯首行禮間,露出的那截白膩的頸。
那一抹淡淡的紅痕。
猝不及防地刺痛著謝無陵的眼。
“夫人不必多禮。”他嗓音微低:“夫人這是要出門?”
沈玉嬌輕輕嗯了聲,仍舊不敢抬頭:“外出辦些事。”
謝無陵道:“為裴守真下獄的事?”
沈玉嬌眼睫顫了下。
終是沒忍住,她抬起頭,對上男人那雙異常沉靜的黑眸:“你……”
“阿孃,你怎麼還沒進來呀!”
孩子脆生生的嗓音打斷了沈玉嬌的話。
她和謝無陵不約而同地轉過臉,便見墨青色車簾掀開,探出個圓溜溜的小腦袋。
見到陌生的魁梧男人,棣哥兒驚了一瞬,但很快又平靜下來,睜著一雙黑黝黝的清亮眼眸,半點不怯場:“阿孃,他是誰?”
小傢伙邊說還邊從馬車裡鑽出來,小小的身子似要攔在自家阿孃身前。
孩子對外界的判斷總是格外敏銳,棣哥兒看到謝無陵的第一眼,就覺著這個人好高好壯,周身的氣質也與自家爹爹、舅父,還有從前見過的那些叔父們都不一樣。
這個人看起來,有些兇,有些危險。
自己年紀雖小,卻是個兒郎,兒郎得保護好阿孃。
沈玉嬌自然也看出棣哥兒的戒備。
她也沒想到當年被謝無陵護下來的小傢伙,如今竟是這種場合與謝無陵見面。
“棣哥兒,這是燕北來的謝伯父。”
她攬著孩子小小的肩頭,溫聲與他道:“你小時候,謝伯父還抱過你。”
棣哥兒聽得這話,也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