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還在等她的回應,沈玉嬌頂著滾燙的麵皮,握緊韁繩,“你別問了,我不知道!”
說罷,她雙腿夾緊馬腹,如離弦之箭般“咻”得衝了出去。
謝無陵看著那道落荒而逃似的嬌小背影,啞然皺眉。
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欸,嬌嬌你慢些,仔細摔著——”
他勒著韁繩,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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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謝無陵打掩護,回到長安沈府後,沈玉嬌依舊不可避免被沈徽夫婦訓斥了一頓。
“你已及笄了,如何還能像小孩子那般任性,竟留下一份書信就和太子殿下跑出去這麼多日?你這逆女!”
李氏高高揚起巴掌,見著女兒怯怯耷拉著小腦袋的模樣,到底不忍抽下,只佯裝著在她背上拍了下:“你個討債鬼,我定是上輩子欠你的!”
又訓斥了一番,李氏稍稍消氣,道:“下次還敢不敢了?”
一般這時候,只要回一句“下次再也不敢了”,事也就翻篇了。
可沈玉嬌卻仰起小臉,一雙烏眸如溪般清澈,亮晶晶的:“母親,您可曾看過外頭的世界?”
李氏怔住。
“您可知策馬疾馳在遼闊荒野,涼風拂過面龐是何等的舒適。您可知夜闌人靜的村莊裡,睡在池塘小舟上,眼前是滿天星斗,耳畔是蟲鳴蛙叫,又是何等的愜意怡然。還有那外頭的每一處城池,每一處的百姓,各有各的方言、習俗、吃食,女兒這回雖然走的並不遠,卻看到婚喪嫁娶,看到許多人笑,也看到許多人哭,更看到了許
() 多書本上、深閨裡都無法看到的世界……”
沈玉嬌越說,雙眸閃著光芒般璀璨:“母親,這世間實在太大,又有太多有趣的事了。”
當然,也有許多不平之事。
但她能貢獻她那一份微小的力量,能幫上那一小撮人,這一趟“逃跑”就值了。
李氏盯著女兒瓷白稚嫩的臉龐,還有她眼底那奪目四溢的光彩,心下也不禁動容。
她不是不知外頭的世間多遼闊,不然男人們也不會一個個往外跑。
可嬌嬌是女子啊。
閨閣娘子成日往外跑,像什麼話?
怨只怨,她投錯女兒身了。
“外頭便是千好萬好,你也得給我把心收回來!”
李氏狠下心腸,板著臉:“從今日開始,你哪兒都不準去,就留在院裡跟喬嬤嬤學規矩!”
沈玉嬌:“啊?”
李氏:“哭喪臉也沒用!你也別指望太子能再來幫你,他若是敢再來,我就讓你父親在陛下面前參他一本,說他拐帶良家!”
話音方落,便有一婢女急急忙忙來報:“娘子,郎君請您快去前院,有貴客蒞臨。”
李氏皺眉:“這會兒天都要黑了,哪兒來的貴客?”
婢女湊到李氏耳畔嘀咕。
李氏臉色霎時變了。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陛下竟帶著太子親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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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正廳。
燕帝和謝無陵皆是一身常服,宛若尋常富貴人家,只舉手投足間的那份氣度,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
沈徽夫婦急急忙忙趕來,廊上遇見,互相發問:“那位兒怎麼突然來了?”
“我也不知道啊。”
“嬌嬌看好了沒?”
“看好了,讓她待在院子裡不許亂跑。”
夫婦倆這才放心,斂衽理袖,滿臉恭敬走進廳內。
“微臣/臣婦拜見陛下、殿下,不知兩位前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今日朕是微服出宮,沈卿與夫人不必多禮。”
主座的燕帝一襲玄色長袍,大馬金刀地坐著,成熟威嚴的俊臉掛著淡淡的笑意:“坐,都坐。”
沈徽夫婦面面相覷,待到入座後,才發現太子一身粗布衣衫,背上竟還捆著一杆荊條。
這架勢……是要負荊請罪?
沈徽心下一沉,面上惶恐地看向燕帝:“不知陛下紆尊前來,有何吩咐?”
燕帝仍是四平八穩地坐著,卻是嘆口氣:“說來慚愧,今日朕前來,實在是有一件棘手事……唉,阿麟,你自己說吧。”
謝無陵應了聲是,而後行至沈徽夫婦面前,拱手行禮。
“沈伯父、沈伯母,孤心悅嬌嬌,想聘其為正妻,還請二位尊長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