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換做自己,知曉家中有老婆孩子等著,便是爬也爬回長安,定是千萬個不捨得死的。
謝無陵心底五味雜陳。
一會兒覺得裴守真卑鄙狡詐,一會兒又覺得那人倒也擔得起一個君子之名。
唉,可是做君子有什麼好,那個死腦筋。
謝無陵百感交集,沈玉嬌那邊也拆開了那封信。
滿滿一頁信紙,清雋遒勁的字型,透著淡淡墨香。
【吾妻玉娘,見字如晤。今以此信與卿永別。
胡虜犯邊,戰火連天,國家之難,匹夫有責。
吾將執戟出征,臨行之際,心有千言,卻難以言表。吾深知此一去,生死未卜,歸期難定,恐連累愛妻,遂作此放妻書。
吾知卿品行賢良,如幽蘭之室,若松柏之姿。昔年締結秦晉之好,本以為能二體一心,白頭偕老。然白雲蒼狗,人事變遷,今觀彼此,情深緣淺,難以為繼。
若吾不幸身死,願卿勿以吾為念,忘卻前塵,另覓良緣,共赴白首之約,永結同心。
府中家財盡歸卿,可自行處置。至於稚子,乃卿所出,宜從其母之志,或撫育之,或另有安排,皆由卿定。
吾亦將反思己過,修正不足,以求來世再得良緣。
紙短情長,所未盡者,尚有萬千。
願山河無恙,國泰民安;願娘子安康喜樂,千秋萬歲。
珍重,珍重。
淳慶三年臘月二十
八子時(),於燕州客舍5()5[()]『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裴瑕敬拜。】
珍重二字,力透紙背。
沈玉嬌拿著薄薄的信紙,纖細手指止不住地顫動。
“啪嗒——”
一滴淚落下,洇溼紙上“良緣”二字。
“玉娘。”李氏見女兒撲簌簌落下的淚,忙遞了塊帕子過去,面色凝重憂愁:“守真信上寫什麼了?”
這也是謝無陵所好奇的。
裴守真到底寫了什麼,能叫她哭成這樣。
印象中,嬌嬌是極少哭的。
李氏探頭要去看,沈玉嬌忙擦了淚,將手中信紙折了起來:“沒什麼,就是些家常瑣事罷了。”
再次仰起臉,她朝謝無陵輕笑一下:“多謝你將這封信帶回。”
謝無陵對上她蒙著淚意的黑眸,薄唇抿了抿,道:“夫人不必這般客氣。”
李氏對於謝無陵這個人的觀感也很複雜。
她既感激這個男人曾救過女兒與外孫,但又對他那些失禮逾矩的心思感到不滿。可偏偏這個人命硬、運道又好,扶搖直上,如今竟成了燕北重將,聽說此次擊潰戎狄,他居功至偉,陛下有意封他一個侯爵之位。
這樣年輕的侯爺,又尚未娶妻,哪怕出身卑賤,長安城裡仍有不少人家想將女兒嫁給他。
可是李氏看這謝無陵對自家女兒那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寡婦門前是非多。
如今女婿屍骨未寒,女兒遭遇如此大的變故,李氏決不許再出現其他不利變故。
“謝將軍將我女婿遺物如數帶回,我等感激不盡。只是府上新喪,還有許多事務要忙,恐怕無暇招待謝將軍。”
李氏微笑下著逐客令。
謝無陵這人懟天懟地懟皇帝,但對著沈玉嬌的生母,整個人也變得老實客氣:“伯母說的是。不過,我還有件事,想與夫人單獨聊聊。”
李氏嘴角笑意僵住。
聊聊,還單獨?
“謝將軍,這恐怕於禮不合。”
謝無陵以拳抵唇,輕咳一聲:“我知道,但這事很重要。”
李氏面色更沉了,心頭暗想,這人莫不是想趁虛而入,忽悠著玉娘跟他好了?
雖說本朝寡婦改嫁的不少,可大都是民間婦人,高門婦人鮮少改嫁,便是有那一兩個,也都非嫡非長,或是膝下無子。
可自家玉娘,是裴氏嫡系宗婦,膝下育有一子,丈夫又是為國捐軀的英烈。
這種情況改嫁,於名聲、於地位,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倒不如踏踏實實將孩子養大,沒準還能得個節婦旌表,也能與守真一起流芳百世,後世人也讚一句“伉儷情深”、“神仙眷侶”。
且在李氏心裡,再沒比裴守真更好的女婿了。
想到英年早逝的女婿,李氏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溼意,再看面前威嚴凜冽的高大武將,道:“若是重要的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