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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魔劍(2)

“以前指望著他能殺了魔頭真是笑話!還不是看我們自己的!”

“真不懂他為什麼突然對韓醫師拔劍相向,難道真是別人說的,他跟江魔頭有勾結?”

“怕不是嫉妒姓韓的幹成了他做不成的事兒吧?”

“……別胡說,道長不是那樣的人……”

紅塵紛紛亂入耳。薛簡的視線卻一直停住在木劍潤滑的邊緣上。他的木劍逼近,割破面板,沾了一點血。

這是很多人第一次見到他的劍沾上血跡。聲息漸弱之中,薛簡沾了劍上的血,抬手掐訣施術。

在兩人的四目相對之中,韓飛卿陡然有一種抽離感,彷彿天地八方都離他越來越遠,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相應的,薛簡連通了韓飛卿的魂魄,眼前復現著昨夜的場景——

他見到江世安半跪在地上。

他濃墨般的長髮浸泡在血跡中,唇角往外吐出毒血,風雪劍倒在血泊中。他垂著頭,啞著嗓子說:“就算你要殺我,也不必殺了小辰……別讓他死了。”

韓飛卿說:“知道了。”

江世安的身軀開始發抖,這是他縱橫江湖以來極少數的難以自控。房外傳來腳步狂奔之聲,他身後的門陡然被開啟,迎面灌進來一席北風。

“還真讓你小子給辦成了!”一隻腳猛地踩上江世安的脊背,像是要一腳把他的脊樑踩斷似得,“這魔頭平日裡何等威風啊,可惜怎麼就沒有個百毒不侵的本事?!哈哈……”

江世安被踩得幾乎撐不住,他的身體艱澀地挪動起來,慢慢又撐起身,伸手去摸一旁的風雪劍,身處絕境,居然還有興致嘲諷:“你們莊主被我削掉的頭髮可長出來了,不會還是頂上發光吧?”

“死到臨頭!不知悔改!”

湧上來的人把劍提到一邊,有宿仇的幾個大弟子持劍上來,其中一人踩住了他的手掌,瞬間聽到了骨骼寸寸粉碎的聲音。

在他身後,慢悠悠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這聲音非常耳熟,可又十分陌生,讓人無法聯想到任何一個人。

“江世安,你差一點就成魔了。”

江世安聽到這句話,極力回身去看。架在脖頸的劍阻攔不了他,不知道誰的手突然按住他的頭,一刀削掉了他握劍的右手。

他沒有出聲,額頭滲出冷汗:“你是誰?!出來!”

周圍三個門派的弟子聞言一愣,罵道:“韓醫師這藥給他毒出幻覺來了,濫殺無辜的災星,爺是你祖宗!”

是傳音入密,其他人聽不到。

江世安無法抬起頭來,他被摁在滿是血汙的地面上。先是失去了右手,然後是左手……每一把利器瓜分著他的血肉、每一聲喝罵詰問著他的罪孽,世間彷彿是一片煉獄火海,一片忽然間,他聽到了哭聲。

是孩子的哭聲。

是八年前望仙樓的……那個幼子的哭聲嗎?

他向前爬去,血跡拖延出一道痕跡。他的眼睛被挖出,看不到那孩子怎麼樣了,但最後,終於是他的血先流盡,在哭聲結束前陷入一片黑暗。

地上連一片完整的骨骸也找不到了,人們臉上掛著大仇得報的快意。

“你看,我沒有騙你吧。”此刻,韓飛卿的魂魄掙脫出術法,脫口而出,“道長真是誤會我了!”

薛簡的神魂從他的記憶中抽離。

他的五臟燃燒起劇烈痛楚,彷彿被一把火焰焚盡,薛簡低下頭,唇角溢位一抹血跡,沿著下頷滴落。就在這滴心血將落未落之際,架在韓飛卿脖頸上的木劍猛然動了。

這是一把極鈍的劍。

這是一把幾乎不能夠殺人的劍。

它沒有鋒芒,它向來溫吞。江世安曾笑著輕彈這把木劍,輕佻揶揄地問他:“道長此生,還能學會殺人嗎?”

霎時,渾厚的內力灌注進木劍之中。它仍舊那麼鈍、卻堅硬如同歷經百鍊的鋼鐵。劍鋒就這麼遲鈍地壓進脖頸中,碾碎他的皮肉、血管、壓碎韓飛卿的喉骨。

他立時驚恐地睜大眼,要說什麼,但話語被木劍碾得粉碎。

“薛簡!”堂中眾人大驚,何莊主衝上前來阻攔,卻被薛簡另一隻手按住拳頭。

如果要突破他的封鎖,必然要用猛力。何莊主心下一轉,立即有了決斷,借勢退了下來,只在口中喊道:“薛簡,你瘋了不成!他已是功臣!”

薛道長沒有反應,他的木劍就這麼硬生生地碾斷了韓飛卿的喉骨。內力衝蕩之間,大門豁然洞開,寒風忽卷,吹凝一灘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