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傷過這麼多次,他能依稀辨認出每一道劍傷的過去,也忽然湧起一股詭異的感覺——
這些疤痕……好的都不是很利索啊。
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曾經撕裂它們,撫摸它們,在傷口上賦予刑罰和詛咒。
江世安遲疑了片刻:“你……”
薛簡抬首望向聲音的來處:“拿一下沐巾。”
江世安輕飄飄地趴在屏風上,抵著下頷:“我拿不動。”
“你可以的。”薛簡說,“去試試吧。”
江世安看了看自己的手,狐疑地向旁邊飄去,伸手拿起擦拭髮絲用的素色沐巾。他虛無的手指觸碰到物體,逐漸感覺到實物的重量。
江世安新奇地再度試了試,感覺區區一塊布巾的重量已經是他所能承載的極限,於是將之撿起,在半空中飄回薛簡面前,遞給薛道長。
對方卻沒有接。
江世安又向前遞了遞,他這才伸手,溼漉漉的掌心卻向前方的虛空握去,穿過了他透明的手腕,寒氣四溢。
薛簡沉默了一瞬,轉而接過沐巾,擦拭洗好的髮絲,平靜道謝:“辛苦你了。”
“竟然能聽到你對我說這樣的話,生前從未有過啊。”江世安坦然接受,跟著詢問,“我能拿得起東西,是不是要變成有道行的鬼了,其實當遊魂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不能輕易離開你,我還惦記著……”
他還惦記著望仙樓的遺孤。
這句話即便他不說,薛簡也知道。
江世安看著他洗淨身軀,再用檀香薰過衣衫道袍,連一絲塵灰都不留,仍是那麼整肅、潔淨。等到一切完畢,薛簡重新系上道袍的衣帶,這才淡淡回覆他:“離有道行這幾個字,還差得遠呢。”
江世安並不失望:“那我什麼時候能脫離你……”
“我要見你一面。”薛簡轉過頭,望向他停留的方向,“我要見你。”
江世安怔了一下,隨後便見道長取出一道符紙,咬破指尖,以血在上面輕輕一點。符紙當即無風自燃,一股莫名舒適的氣息灌入腦海。
靜室裡掛著簾子,只有很淺的日光朦朧地透過來。薛簡立在正中,擋住微光,在他的面前,一道虛幻的影子在日夜不熄的命燈下出現。
陰陽相隔,竟能重逢。
江世安的神魂愈發凝實,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他還保留著生前狼狽的模樣,血跡沾滿衣袖,黑衣早已被浸透,連剛剛養好的舊傷也再度崩裂,滿是血汙。
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