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了幾聲,停下,一個年輕弟子的聲音響起:“師叔,您出關了嗎?觀主讓您過靜心堂一見。”
薛簡起身推開木門,說:“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隨著木門開啟,滿地混亂的景象映入眼簾,裡面陰風迎面一掃,年輕弟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埋頭行了個禮,就這麼等在門口。
薛簡當即收起香灰,裝入香囊當中。旁邊的江世安抬手欲言又止,又默默把手放下了,道:“你們方寸觀的老爺子德高望重深不可測的,看見我不把我滅了?把香灰留下好歹讓我寫字問些問題,你先去,回來再告訴我,豈不兩全其美。”
薛簡低頭剝落手背上的蠟油,江世安繼續說:“我就在這屋子裡待會兒,不出去隨便嚇人。誒,我雖然死的慘一點,但不是怨氣深重的遊魂,對了,你知不知道小辰怎麼樣了?”
薛簡的手背上只有蠟油燙出來的紅痕,他反覆端詳,整理衣衫,轉身出去。江世安坐到椅子上:“算了,你去吧,說再多你也聽不見。”
神魂剛剛貼到椅子上,還沒穿透。江世安扭頭想聞聞案上茶水的味道,隨著薛簡跨出房門,驟然湧起一股莫名的吸力,將他輕飄飄的魂體猛地牽扯出去,一陣不可控制的天旋地轉——
江世安一頭攢到薛簡身後,神魂死死地趴在他身上,被血跡染透的半透明黑衣幾乎跟道袍交疊。為了避免掉下去,江世安一把摟住他的脖頸,像過年的對聯一樣被面糊黏住了。
薛簡腳步一頓,想回頭,脖子有點沉。他吸了口氣,說:“你可以自己走路。”
“師叔?”陪他同去的小弟子疑惑轉頭。
薛簡擺了擺手,略等片刻。慢慢地感覺到重量減輕,江世安從他身上把自己拔下來了。
江世安飄在他身邊,笑不出來了,說:“……吸星大法。”
薛簡如有所感,轉頭看了他一眼,放慢腳步。
江世安慢慢跟著飄,轉過兩個彎,出了門,外面是一陣寒冷的黃昏,最後一絲殘陽也在紛飛的大雪之下被遮掩得幾無餘光。
他的身體並無不適,但薛簡還是向他隱約在的地方偏過去,用身體擋住本來就很稀薄的微光。
江世安跟著薛簡的影子向前飄,望見一塊寫著“靜心堂”的匾額,門前沒有塑像,十分簡樸素淨。他跟著薛簡進入堂中,裡面點著蠟燭、供香,一個髮鬚皆白的皓首老者坐在最上頭,仙風道骨、淵渟嶽峙。
下首還有兩人,一個大約六十多歲,髮絲黑白參半,戴著鐵眼罩,是個盲叟。另一個則是中年人,衣衫不整,有些浪蕩之態。
薛簡依次行禮:“師爺、二師爺……師父。”
江世安跟著他行禮的順序望過去,上首的老者就是方寸觀的觀主廣虔道人,下面的盲叟是幾十年前威震江湖的秦永臻秦老爺子,也稱納靈子,最後一個則是……傳言中功力盡廢、常年遨遊海上的鎮明霞。
鎮明霞雖是薛簡名義上的師父,但因鎮明霞早已成了廢人,內力全無,又居無定所,薛道長自小便是由觀主教養看顧長大,這在江湖上不算秘密。
師爺抬眼看去,目光在薛簡身側掃了掃,說:“小簡,你往前站一站。”
薛簡順從上前,他才走了兩步,忽然聞得一聲冷哼,一把沾血的木劍“砰”地甩到面前。骨碌碌地在地上晃了晃。
“師兄的好徒孫!費盡心血教他養他,他卻跑去無端端地大開殺戒。觀中清規肅然,與天下為善,連殺雞宰牛都回避不忍目睹,你卻一連殺了萬劍山莊十三個弟子好手、又傷了何莊主,我看倒不該教你武功了,省得敗壞了我們數百年清譽。”
二師爺扭頭看向這邊,心直口快地說了一通,胸膛起伏,肝火未消,“你師父是廢物,你也要入了魔不成?”
鎮明霞的眼皮撩了撩,沒說話。
“殺人?”江世安聽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