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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王謝堂前(一)

得胡人也不得不跟他們媾和,自然門風都極其彪悍。基本能走路的都會騎馬。到了南邊,他們也沒改了這個習慣。

但是鬧市,那是能騎馬的地方嗎?幾個人在走了幾步,就被堵住了。

還是崔琛。這少年橫行慣了,見進不去,一揚鞭子,策馬就衝上前。他騎術過人,一路俯仰,將兩旁攤鋪盡數掀翻了,韭薤蛋肉踐踏了滿地。人群受了驚嚇,四處裡亂逃。他衝到街頭,回望這慘狀,唇角微微一勾,只覺得等閒。見中央店鋪前還停著輛牛車,覺得礙眼,就又騎馬回去。

——他該想想,南邊人為什麼愛乘牛車。

因為這東西穩啊!

牛的性子跟馬一樣嗎?那是你越抽它越不愛動,抽狠了撂挑子踢你一邊去,回頭繼續緩慢嚼草的存在啊。

崔琛狠抽了幾下,那牛車只緩緩的蹭了蹭。他性子暴,見抽不動,上腳便踢,這回可惹惱了那頭牛。牛隻緩緩的回頭,對著馬肚子輕輕一拱——

驚馬了。

要不是崔琛騎術好,只怕真就要摔死。

左佳思的哥哥在鋪子裡選好了豬肉,一出門就見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等在外面。那少年生的唇紅齒白,灰色的眼睛卻如狼崽一般陰狠。他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少年便已揚鞭。

堂堂一個大人,當然不能讓孩子給打了,左佳思的哥哥就還手。

他沒注意到,崔琛不是一個人來的。盧軒彼時也跟著,卻沒有上前幫手,而是從容尋到市集裡的小吏,將崔琛砸爛的東西盡數買下。

他姿容清雋,言行溫雅,看著便不是一般人家的少年。小吏不明白他的來頭,也不敢跟他計較。

他出價又豐厚。不過片刻功夫,崔琛闖下的禍就被他擺平了。

隨後,縣吏帶了人來。聽說是崔、盧兩家的公子,見他們生來富貴,談吐舉止也都不凡,便沒敢多問。草率處置,就將左佳思的哥哥關了起來。

盧軒與崔琛也不替他辯解,帶上一起來的人,彷彿沒有過這麼一回事似的,揮一揮衣袖,揚鞭而去。

左佳思的哥哥受的根本就是無妄之災。

如果是崔琛刻意顛倒黑白,陷害他洩憤也好說。但是從頭到尾,崔琛都沒將這個人放在心上。打一通洩憤,就甩手一丟。之後便是縣吏在殷勤發揮。這件事就有些噁心了。

阿狸爹打從心裡看不上崔琛的做派,對縣吏的諂媚更深惡痛絕。但說到底,崔琛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罷了。真要借題發揮未免掉價。

何況作為將軍府長史,也跟著桓淨北伐過,王坦對這些豪門在地方上的勢力最清楚不過。不管是胡人南下,還是漢人北伐,都不能不借助他們的影響。這些人還是儘量不要開罪。

因此阿狸爹只差人問責縣吏,敲山震虎。

南北士族家風不同。南邊的更重品評——誰家子弟德行如何,透過名士們的嘴,很快就能人盡皆知。北邊則更重家世一些。

崔琛、盧軒乍到建鄴,便已經從頭到腳讓南邊人議論了一番。聽他們說的有意思,便也多留意了一下。

崔琛當街縱馬,跋扈打人的事,很快就透過士人圈子裡的八卦,傳回到崔琛自己的耳中。

那個時候他早把當日的事忘到腦後去了。饒有興致的聽人說完,便回頭對盧軒吐槽,“一群長舌男。”隨手將手上鞭子揮了一揮,就又上街玩兒去了。

他在青州城裡便是人盡皆知的霸王,平日裡最愛揣上弓箭,縱馬狂奔。路上看到什麼不順眼——不論人畜——就張弓射一箭。城中吏民避之不及,特地做了一面鼓,看見他就狂敲鼓警告,大喊“周處來了”——根本就是把他當青州一害了。

崔氏對他也很頭痛。

——他自小修習騎射,就如曹子建筆下的幽並遊俠兒,生得猿背蜂腰,矯捷勇悍。你看他年少妄為,他偏偏又極聰明,懂分寸,每每有過人的見解,能令大人也眼前一亮。

他輕易將城中青頭少年馴服,組建起十八人騎兵隊,自稱飛虎將。去年冬天馬賊劫掠青州,他愣是帶著這群十五六歲的少年殺進賊群裡,提賊子的人頭回來。

這樣一個孩子生在亂世裡,註定是要被成就的。又是生在胡人肆虐的北方,更是日後保家興族的不二人選。

崔家對他滿懷期待。

……但他實在太擾民了!在他懂事之前,得給他善多少後啊!

是以頭痛。

這一次把他丟到南邊來,一來是讓他長見識,多歷練,二來也未必沒有讓南邊雍容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