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她不敢認宋儀吧。
宋仙已經很久沒見過這一位五妹妹了,自打當初嫁人之後,便幾乎斷了聯絡。她跟著大哥與大嫂,與父親這邊分家之後,更只有逢年過節才回去走上一遭,那時候宋儀已經孤身一人行走於大江南北,自然更不可能與宋仙相見了。
只是沒想到,姐妹重逢,竟然在這樣一個令人猝不及防的時候。
當年宋倩與宋仙因為這一場婚事鬧得不可開交,那時候的宋儀是站在宋倩那一邊的,也由此得到了小楊氏的好感。
可那般汲汲營營,小心翼翼,最後又到底落了個什麼下場?
想想,宋儀便覺得有意思。
原本現在宋儀在家也是無依無靠,見了此刻富貴滿身的宋仙應該是誠惶誠恐,可偏偏恰恰相反。
自打嫁給陸無缺之後,宋仙的日子便悠閒了下來,她雖懂得藏拙,可這些在生意上沒有什麼作用,只是處理內宅之中的事情。偏偏陸無缺又是個極為知道禮數,並且很聰明的人,內宅之中即便有一些侍妾,也從來不敢叫宋仙受委屈。
所以,宋仙很無聊,生意上的事情她也並不敢插手,如今真真是個富貴閒人。
反倒是宋儀,現在看著,臉上哪有當初那等小心翼翼的樣子?
“五妹妹才是叫我不敢認了……”
宋仙微微有些恍惚,身後還跟著幾名丫鬟,都好奇地看著宋儀。
宋儀站在外頭,身側跟著陳橫,如今氣度卻是不輸給宋仙半分,更何況,如今的她已經不再那樣小心翼翼。
沒本事的時候,再怎樣小心翼翼地討好別人都是枉然,白費功夫罷了。
正像是衛起曾說過的一句話,與其費盡心力討好別人,不如自己漲了本事,叫別人來討好你。
宋儀道:“都是自家姐妹,即便二姐已經跟著大哥走,可也沒那麼生分的說法吧?儀兒見了二姐姐,還想起昔年的事情呢。不過今日還有要事要與二姐夫聊聊,回頭再與二姐姐走動敘舊吧。”
“你們去吧,他在裡頭呢。”
宋仙臉上劃過幾分黯然,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如今的宋儀,根本不同她們這些閨閣女子一樣,反倒是直接接觸上了陸無缺這種。
說到底,當初是她宋仙萬人矚目,現在是宋儀做了別人一輩子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到了別的姑娘家一輩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宋儀對宋仙如今的處境,並不怎麼感興趣,當初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選的,該有什麼也該自己咬牙受著。
早兩年在府裡爭鬥個不停的宋仙宋倩兩人,如今各自嫁了人,昔日的仇怨也都漸漸放了下來。
到底,時間能磨平很多東西。
她矜持地斂衽一禮,在垂眸時候,隱約又叫宋仙看出了昔日的痕跡,抬眸時候,又恍惚消失不見。宋仙心裡有些悵然若失,看著宋儀從自己身邊走過,到了裡面去,身影被花瓶遮住,終於不見了。
“夫人,那便是名傳大江南北那一位陳先生的女弟子嗎?”
“是啊……”
不是她,還有誰呢?
自來就是比不過的。
宋仙轉身就要走,丫鬟們則用一種其奇怪又曖昧的眼神,看著宋儀消失的方向。
自來小姨子與姐夫之間,不都該避嫌的嗎?
陳橫跟著宋儀走進去,道:“宋五姑娘還真是葷素不忌。”
“自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淫者見淫,卑劣者見卑劣。”
宋儀淡聲諷刺,轉眼已經看見了前面掛著的珠簾,然後她搶在身後的陳橫反駁之前,又開口道:“到了。”
陳橫一句話噎在喉嚨口,多少有些憋悶。
他眯了眯眼,竟然罕見地笑了起來,卻並不說話,跟著宋儀走了進去。
佈置典雅又富貴,不愧是濟南頭號商人的地盤,室內一爐沉水香漸漸冒出煙氣來,繚繞不到三尺,便又倏忽散了。
陸無缺乃是商人,也是貴公子,一抬手腕,正好注茶:“五姑娘總算是來了,這一壺碧螺春已經準備久了。”
然後,他抬眼,看向了宋儀,很快又看向了站在她身邊的陳橫,有些微怔:“陳大人?”
宋儀一下抬眼,挑眉,笑容勾出來。
陳橫擺擺手,知道陸無缺其實沒有什麼心機,真正有心機的是他那一位兄長陸無咎,真是老狐狸之中的老狐狸。
“五姑娘不必誤會,陳某不怎麼認識陸二公子,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