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禮部的考試中,採取密封、糊名和謄錄制度。考生用墨筆繕寫考卷,禮部官員將考生姓名封糊,再以硃筆謄抄。閱卷官批閱硃卷,如此閱卷官便不知考生名姓,亦無法辨認字跡,防止舞弊。
禮部調出給蘇瑅和京兆府試官查閱的試卷便是硃卷,高展明的那份硃卷,別字連篇,文采平平,考官判他落第,確實在情理之中。如若蘇瑅不知曉高展明是何人,他看了那份試卷,大抵會以為高展明會試當日狀態不好,導致試卷答得一塌糊塗。可他先前看過高展明的文章,憑良心說,高展明的文采和政見確實實屬難得,他鄉試的文章也令人驚豔,如此一個學子,即便當日狀態再不好,頂多也就是文章寫偏了或寫散了,怎會寫的錯字連篇?實在可疑!
正因如此,蘇瑅心中困惑不解,才不肯給禮部一個答覆,一定要當面問一問高展明。果不其然,高展明的答覆和他所見硃卷上的內容有出入,那一份硃卷,並非高展明所答的試卷。
高展明也很吃驚:“蘇翰林,你看到的那份硃卷上,難道不是我的文章?”
蘇瑅道:“恐怕不是。除非禮部調錯了試卷。”
高嬙這下不由有些頭疼了。他原先以為只是禮部的考官不喜歡高展明的文章,才判了他落第,萬萬沒想到,竟然出現了硃卷可能被人調換的事情。此事一旦徹查下去,當真茲事體大,牽連者甚重。
蘇瑅見高嬙沉吟不語,大約猜到了她的心思,當即在殿前跪下:“臣肯定太后下令徹查此事。”蘇瑅是由科舉入士的,科舉是寒門士子唯一通往仕途之路,因此他極其痛恨科舉發生徇私舞弊的事情。
高嬙道:“這件事,牽涉甚廣,哀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哀家會派人查的。”
蘇瑅聽高嬙語氣敷衍,便知她恐怕不會認真徹查此事,因此依舊跪著不起,道:“太后,只要立刻讓禮部將高展明的墨卷調出,兩相對比,便能判定是非。假若高展明的墨卷與硃卷當真不符,恐怕有問題的試卷不止他一份。”
高展明連忙也在蘇瑅身邊跪下:“太后。”
高嬙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禮部官員畢竟是朝廷命官,並無切實證據,隨意質疑,恐怕不好吧。”
蘇瑅道:“太后不必擔心,臣自有方法。放榜之後,禮部胥吏會對中舉之人的試卷進行核查,此即為磨勘。據臣所知,由於官吏疲憊,磨勘制度近年來已形同虛設。太后可降旨命微臣主持磨勘,微臣定會盡心核查科舉試卷,若有徇私舞弊之處,臣必將不法之人繩之以法!”
科舉之中存在徇私舞弊之處,高嬙歷來是知曉的,只是他們高家子弟並不需要依仗科舉,因此她從不關心,甚至希望科舉能更亂一些,亂到早日被取締了才好。今次是為了高展明,她才開始關心起科舉,沒想到一下子就扯出這麼大一件事來。因此她頗有些猶豫,如果當真下令徹查,對他們高家而言,似乎並沒有什麼好處。只為了一個高展明,這樣興師動眾,是利是弊,尚未可知。
高嬙道:“哀家知道了,這件事,哀家要和皇帝商量一下。蘇翰林,你先退下吧,哀家有些乏了。”
蘇瑅知道高嬙猶豫,然她已下了逐客令,只得道:“科舉之事,關係到國家取士,絕不可放縱,請太后三思。微臣先行告退。”
蘇瑅起身,神情複雜地睨了眼跪在一旁的高展明,默默退了出去。
蘇瑅走後,高嬙看見還跪在地上的高展明,道:“你的事,姑媽已經知道了,姑媽不會虧待你的,你先回去吧。”
高展明聰明得很,他一看高嬙的態度,便知高嬙有心敷衍。所謂不虧待,大抵是日後下詔封他一個品階不低的官職。可這並非他所求,現在他已知曉他的試卷被人暗中做了手腳,並非他實力不濟,他又怎甘心如此作罷?
可高展明也知道,此時若是祭出他們姑侄親情,未必能打動高嬙,他還不值得高嬙為他興師動眾,唯一的法子便是找出一個能夠打動高嬙的理由。他知道高嬙心裡慣來厭惡科舉,因為科舉選士侵犯了高家作為外戚的勢力,聽說高嬙已暗中命大臣幾次上書建議取締科舉制造輿論,只是由於科舉制度已根深蒂固地紮根於民間,才一直難以成行。
因此高展明故作一臉忐忑道:“姑媽……侄兒也沒想到此事竟會牽扯如此之廣……假若侄兒的卷子當真被禮部換了,不然……不然就算了吧。”
高嬙正頭疼高展明會就此事跟他糾纏不休,沒想到高展明竟然主動要作罷,不由有些驚訝:“為什麼?”
高展明道:“侄兒的試卷有問題,便說明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