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長大的孩子,秦開誠內心有很多不曾向外人提到過的煩悶,也隱約感覺到了母親所揹負起來的東西。
單單是沒有了父親便已經是如此。
秦開誠無法想象,那個失去了父親,又失去了母親的少年,究竟是怎樣走過來的。
“我…我真是該死啊!”
……
初中的最後一年。
秦開誠履行了自己的承諾,不再欺負俞和光,每次和俞和光碰見,都會主動叫對方一聲大哥。
兩個彼此人生被迫充滿缺陷的人,在那場沙灘上的對決後,逐漸開始理解了彼此,關係也逐漸開始改善。
但很快,就到了該要分別的時候了。
俞和光的成績依舊和往常一樣,名列前茅,按計劃,他會升學到市裡最好的高中繼續學習,而秦開誠這邊就難辦了許多,他的成績一向不好,估摸著最多再讀幾年職高,便該進入到社會進行工作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同時。
秦開誠也知道,離開新月鎮,是俞和光一直以來的一個夢想。
很奇怪的一個夢想,但唯有秦開誠理解俞和光。
這個世界對於俞和光而言是殘酷的,尤其是在新月鎮這個地方。
……
時間一晃便是七年。
秦開誠和俞和光依舊還在保持著一定的聯絡,但俞和光在高中畢業後,對方便去往了更遠的大學進行深造,見面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少。
其實不僅僅是俞和光,對於大多數的年輕人而言,漁民的生活並不是他們想要的生活,看著日益發展起來的社會,他們更加嚮往著大城市的繁華。
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但對於秦開誠而言。
他還是更加喜歡這座安靜的濱海小鎮,所以他留在了這裡,成為了一名水產公司的船員,像新月鎮的祖輩一樣,漂泊於大海之上。
不過。
隨著遠走的同齡人越來越多,秦開誠看著海邊的夕陽,偶爾也會感到一絲寂寞。
直到某一天。
在本該是俞和光大四實習的那一年,俞和光從外地忽然回到了這座濱海小鎮。
許久未見的兩人,在一家酒館裡面喝個了爛醉,最後,兩人莫名其妙唱著新月鎮祖祖輩輩流傳下的漁民之歌,勾肩搭背,來到了曾經他們小時候打架的那個地方。
“開誠,我想了很久,現在總算是有一個答桉了。”
俞和光坐在沙灘上,望著海邊之間的巨大月亮,緩緩說道。
“我要留在這裡。”
已經喝到有些神志不清的秦開誠躺在沙灘,起初還沒有反應過來,還在繼續問著俞和光這次要在家裡待多久,等到聽到‘永遠’這個回答後,秦開誠才勐然清醒了過來。
他趕忙從沙灘上坐起,看著俞和光,滿臉不解道。
“你瘋了!?”
秦開誠不明白,作為鎮裡最有出息,理應擁有更好未來的一個人,為什麼要說永遠留在這座小鎮上。
這怕不是喝瘋了吧!
“我沒瘋,我只是終於想明白了。”
俞和光喝了一口酒,用著盡是釋然的語氣緩緩說道。
“曾經我以為,新月鎮留給我的只有無數痛苦的回憶,但是,直到離開新月鎮之後,我才慢慢發現,我和他們的記憶,全部都留在了這裡。”
“這個世界對我好像一點也不溫柔,但曾經生活在這裡的他們,卻是一直深愛著我。”
月光下。
俞和光用一隻手,輕輕抓起了一堆沙子,捧在手裡,任由海風將它們吹散帶走,飄向大海。
“如果我從這裡離開了,去往了其它地方,我想他們應該會感到很寂寞吧,所以,我打算和自己和解,留在這個我出生,同樣也是他們曾經存在過的地方。”
“……”
秦開誠沉默了。
他無法去反駁俞和光,因為,促使他留在新月鎮的,也是家中年齡越來越大的母親。
她是那麼的害怕寂寞,又是那麼的心疼自己,如果自己離開了新月鎮,去往了大城市,她雖然嘴上不說,但一定會非常難過的。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之後,秦開誠身體後傾,再次倒在了沙灘上,仰望著頭頂的月色,無奈道。
“隨便你吧,誰讓你是我大哥,你的人生,自然由你自己做主。”
“哈哈哈哈哈,真是熟悉的稱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