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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八箭八心老不修e02

黑色哈雷機車疾馳在山路上,周惟面無表情轉動把手,眼看著時速表一路從三十飆到七十,西北風刀子似的糊在臉上,心頭那把火總算慢慢平了下來。

鵝毛大雪撲在風鏡上,視野中一片蒼涼的白,恰如他此刻的心情——老傢伙終於死了,他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半夜被警察叫去問話,不用擔心高利貸的人來收賬,也不用擔心奇奇怪怪的女人找上門來非要給他當後媽了。

真是可喜可賀!

可是為什麼胸口堵得慌?

“去他媽的!”周惟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老傢伙搞出受虐症了,遇上死親爹這種喜大普奔的好事居然心裡有點難受,沒好氣地啐了一句,結果嘴一張就灌了一口雪沫子。

沁涼的雪水順著喉嚨滲下去,冷冰冰的,讓人想起淒涼的往事。

周惟一出生,他媽就跟人跑了,原因……沒有原因,離開周伊這種風一樣的男子,根本就不需要原因。

女友跑路之後,周伊作為男人的自尊心貌似受到了嚴重的打擊。為了洩憤,他在兒子面前對前女友展開了幾十年如一日的、驢頭不對馬嘴的吐槽,以至於此後很多年周惟幼小的心靈對親媽的唯一印象就是“薄情寡義的狐狸精”。

不過長大以後周惟倒覺得,也就只有“薄情寡義的狐狸精”才配得上週伊這種“放蕩不羈的老光棍”了,換個良家婦女,那簡直是造孽。

從小跟著放蕩不羈的老光棍,周惟的童年生活可想而知,記憶中兒時的他不是跟著周伊四處躲債,就是被高利貸和黑社會各種威脅,有一次甚至被非法乞討組織誘騙,蹲在人行天橋上當了幾個月丐幫三袋弟子。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八歲才有所改觀,那年周惟被國家福利署強制收養,送進福利學校接受義務教育。周伊因為撫養不善,被剝奪了監護權。福利學校還申請了禁制令,勒令他不許單獨接觸兒子。

託福利署的福,周惟過了十年安生日子,直到十八歲成年,禁制令失效,才再次見到了他妖孽的爹。

時隔多年,周伊倒是一點沒見老,風流倜儻依舊,當然,屁股後頭的爛賬也依舊。聽說兒子上了農科院,兼職還在野生動物保護中心打工,他可來了勁了,此後六年,周惟的同學、老師、同事、領導……統統被他借了個遍,欠條摞起來能有半尺高!

周惟那個糟心啊……可欠著熟人的錢又不能不還,只好拼了命地打工還債,於是食堂、寵物店、動物收容中心,多年來都留下了他苦逼的身影。好在他這個人有點奇怪的天賦,凡是動物對他似乎都有著天生的敬畏,哪怕是瘋了的哈士奇,見了他也會不由自主地乖乖跪下。

靠著這個奇葩的技能,周惟累死累活,半年前總算還清了周伊欠下的爛賬。

至於今天在葬禮上收到的那張價值一千六百八十三萬的遺囑……呵呵,誰愛還誰還去吧,反正信用卡上的欠款人又不是他!

哈雷機車穿過市區,開進了“抱龍峪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停在樹林深處一個僻靜的院落裡。這裡有一棟兩層高的小樓,大概有些年頭了,外牆塗料已經斑駁得看不清顏色,爬山虎的枯藤幾乎掛滿了整個外壁,到了夏天,估計連門都得堵上。

不過倒是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

周惟把機車推進門廳,邁開長腿上了二樓。三年前他大學畢業,成了這個保護區一名最基層的巡邏員。本來以他的學歷和成績,是能在市裡找到個更好的工作的,但也許是親爹親媽給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太過濃重,他對人類,包括男人和女人,以及不男不女的人,都有著嚴重的生理性厭惡,只要待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就心慌氣短渾身炸毛。因為這個,他連公共磁浮車都不願意坐,特意攢錢買了個哈雷機車。

說他拉風還真是冤枉他了,他就是有病,怕人。

所以他才屈才簽了這份工作,當巡邏員別的好處沒有,就一樣,不用跟人打交道。他現在最大的社交活動就是每個月去一趟區長辦公室,彙報一下本月工作情況,而已。

至於那些需要照顧的動物,對他來說都是小意思——他隨便開著巡邏車轉一圈,大家就都跪了好麼。

巡邏員宿舍在二層,周惟刷虹膜進門,剛進玄關一個黑白相間的身影就撲了過來,抱著他的大腿又是拱又是咬:“嗷嗚嗷!”

那是一隻半大熊貓,長得圓頭圓腦的,大臉大耳朵大屁股,胖得都有點淤了,動一動渾身的肉直顫悠。

“全兒,起開,爹給你弄吃的。”周惟冰封雪蓋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暖意,摸了摸熊貓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