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陛下又沒正經傳膳,叫了個燜鍋。
十幾天裡吃了三四回,御膳房都做熟了,連沒備過這個的尚食局都知道陛下近來好這口了。不過片刻便已備好,陳冀江想想,跟崔婉說:“今兒咱也吃這個吧,省得再去尚食局傳膳去了。”
崔婉應下。反正這東西好備,切好了菜肉往裡頭一擱,誰打算吃了就自己連鍋帶小爐一起拿走,醬也自己加就得。
殿後頭的小間裡,陳冀江啃著個被醬汁燜透的雞翅,旁邊的小徒弟給端來茶,笑著找話:“這東西陛下和師父都愛吃,看來是好。”
陳冀江笑了一聲沒介面。他就是隨便吃吃,陛下那是……那是愛屋及烏。
細細想著,這阮氏是越來越讓人說不出不好來了。
從前只覺得是陛下寵著她。連陳冀江都曾覺得,她一個比陛下小八歲的小姑娘有什麼好的?後宮裡論才論貌,比她強的多了去了!
這幾日一瞧還真不是,語氣說是陛下樂意寵著她,倒不如說是她跟陛下心思相合。
好幾天,陳冀江想想那天晚上的事都還心裡頭打顫——那情況多懸吶!陛下襬明是在氣頭上,不管這火來得有道理還是沒道理,“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這話都不是虛的。
當時他在門外聽動靜,聽到阮娘子帶著哭腔質問陛下喜歡的到底是不是她,好懸沒在門外就給她跪下!
——這是火上澆油啊!
就算本來沒火,她這句話也夠不敬的,足夠把火點起來。
常言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輪得著她反過來質問陛下的心思?
但那天,沒什麼事。後來倆人怎麼聊的,聲音小了陳冀江沒聽著,只是後來陛下叫人幫她把院子裡的人收拾了一番,再後來再去見她的時候……
呵,陳冀江差點把眼珠子掉出來。
他想著,陛下早跟阮氏道過歉,九五之尊做到這份上不錯了。時隔五天,阮娘子應該也冷靜下來了,該知道自己那天那話說得過分,怎麼也該行個大禮謝罪吧?
結果她就沒有!他眼睜睜看著阮氏往前蹭蹭,然後拿手指頭絞絞陛下的衣袖,說了句“你也別生氣”就完事了!
陛下還挺高興!騎馬帶她四處溜達了一圈,晚上二人又同榻而眠了。早上陛下起得早,阮娘子也跟著爬起來,倒沒搶著幹活,但在陛下離開前從後頭抱住他的腰,趴在他背上賴了好一會兒。
那個溫存勁兒啊……
他個宦官看著都牙酸!
於是近幾天,陳冀江都在想,自己對阮娘子的敬畏是不是還不夠。她實在是跟陛下貼得太近了,他從前覺得陛下拿她當“人”看,現在想想,嘖,可能在陛下心裡早就是“並肩而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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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在家住了將近一個月的雪梨可算收拾收拾準備回宮了。
老實說,挺捨不得。
芝麻糖之類易於存放的東西給侄子侄女們做了不少留著,又教了兩位嫂嫂一些簡單的廚藝竅門。她走的這天,爹孃摟著她哭了好久,爹孃哭完哥哥們哭,哥哥們哭完青梨也哭。這些日子下來青梨挺喜歡這個姐姐的,雪梨也覺得這個妹妹挺好,姐妹倆就抱在一塊兒互相安慰。
青梨說:“姐姐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爹孃的!”
雪梨道:“過年若有機會咱倆一起逛燈會去!我還沒逛過呢!”
就這樣,雖則行禮早已收拾妥當,還是拖了許久。最後福貴進來催說“娘子,再不走宮門都要關了”她才不得不上了馬車,淚眼婆娑地跟家人揮揮手,算是結束了這趟省親。
唉,不管她有多喜歡謝昭,若拿宮裡和家裡比,她還是更喜歡家裡。畢竟自在多了,沒那麼多規矩。
她摟摟阿杳,阿杳倚在她身邊也是蔫耷耷的,摳著手指唸叨說“想外婆”。
待得回了宮,雪梨才知道太后已經走了四五天了。不太好的訊息是太后把先前被遣去行宮服侍她的麗妃留在宮裡了,但至少目前為止麗妃還挺消停。
雪梨先回住處去更了衣,阿杳正抱著一個月未見的魚香親熱呢,杏仁進來說:“陳大人來了,叫福貴和豆沙出去。”
福貴和豆沙皆一怔,出去見陳冀江。過了一會兒,二人紅著臉回來了,手裡還捧著兩身衣服。
雪梨掃一眼他們手裡捧著的衣服,也一愣:“晉位了啊?”
豆沙神色彆扭:“娘子您說這是怎麼回事……叫出去就說以後我們兩個算院子裡領事的了,月錢各加三錢,又囑咐我們好好侍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