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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人陸續來回了話,說都辦妥了,陳冀江這才鬆口氣,喝了盞綠豆湯先壓壓熱,然後出門,朝著尚食局去。
尚食局這幾天自然格外忙,雖然宮宴不是天天有,但差了不少人去行館,人手上就緊了些。陳冀江也知道這個,雖然身份放在這兒,知道對方大抵心情不佳,他也不想火上澆油。
於是一見著鄒尚食他就賠了笑:“尚食女官,咱借一步說話?”
鄒尚食是半刻前聽說雪梨晉位的事的,此時見陳冀江來,知道多半和她有關,便把膳間裡的事跟手下人交代好了,而後請陳冀江去自己房裡坐。
瞧陳冀江悠悠抿茶的樣子,鄒尚食知道這是得自己說句什麼來引話。想了想,便道:“雪梨晉了‘御膳女官’,日後可是需要尚食局幫襯什麼?”
“幫襯說不上。”陳冀江笑道,“雪梨從前是您手底下的人,您也知道她不是愛來事的人——實話跟您說,我還沒見陛下這麼寵過誰呢,她還是該小心就小心,沒招惹過不該招惹的事。我瞧著啊,這塊兒您可以放心。”
喲?那不是為雪梨?
鄒尚食就有些疑惑了:“那大人來此是為……”
“唉……”陳冀江的笑容化作重重嘆息,直搖頭。
鄒尚食等了一等,他道:“御膳房的事,尚食女官您也知道,從前的汪萬植是司膳,喂獅子了;陛下把崔女史擱上去代掌,但位份一直也沒提,御膳房裡原也還有比她高的典膳。這個啊,就不是個事兒了,御膳房裡難免有點亂。”
他口吻悠長。聽上去好像就是在“就事論事”,鄒尚食細一品,覺出這還是賣關子呢,她便笑了:“大人您不是愛管閒事的人。這裡頭到底什麼故事?大人直說吧。”
陳冀江滿意地點點頭:“這話我不瞞您,御膳房當初挑人的時候,麗妃娘娘想往裡塞自己人來著。這事兒我聽到點風聲,後來聽說惠妃夫人默許,這才沒管。但後來不是陛下親自擬了單子定下了嗎?麗妃娘娘這事兒就沒成。可我瞅著御膳房現在這局勢、麗妃娘娘現在這處境,她怕是還得往這處活動。”
這倒讓鄒尚食一時沒懂。
她心說陳大人您從前不是不管嗎?現在怎麼突然擔心她還動這心思了?哦,是,從前是有惠妃夫人“默許”,但結果不都一樣嗎?這有什麼的?
陳冀江睇著她,手指在案頭一敲:“尚食,從前雪梨可不在御膳房啊!”
鄒尚食恍然大悟。
若說從前麗妃打算往御膳房塞人只是為了從佳餚上討陛下歡心,這回塞人是不是想順手把雪梨壓下去就說不好了——麗妃可不是惠妃淑妃,就她那性子,雪梨的事讓她聽到一點風聲,她就得醋得一身酸味。
鄒尚食不得不承認他這話。然後,再往深了想,麗妃要治雪梨不要緊,但等到雪梨出了岔子,按從前的例來看,還得有人喂獅子去。
陳大人這是怕自己喂獅子去?
鄒尚食心下笑著:“那大人需要我尚食局做什麼呢?”
陳冀江輕一笑,手探入袖中取了一隻信封出來,擱在案上,兩指一挪,推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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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冀江離開一刻後,鄒尚食還呆坐在案前,後背直冒冷汗。
嘖嘖……
到底是宦官,捱了一刀的人,行事比宮女狠多了。
但他摸的路數倒是也準。麗妃要往御膳房塞人,絕不能是自己宮中小廚房的人,那太明顯了。除此之外就不過兩條路,一是從尚食局這邊挑人、再想法子擱過去;二就是直接在御膳房收買個人。
依陳冀江的意思,第二種的可能性不大,御前規矩嚴,而且御膳房就那三十幾個人,麗妃有本事買通早買通了,現在看著卻沒什麼異樣。
所以他要先查第一樣。
他說:“尚食您信不信?照麗妃娘娘的性子,就算現在對雪梨的事存疑,但凡給她個機會除掉雪梨,她也會動手的,她根本坐不住陣!”
這個,鄒尚食太信了。別說一個御膳房的宮女了,就是她隨嫁的丫頭,後來不也死得不明不白?那丫頭真冤得很,其實那會兒麗妃已經失寵了,壓根跟旁人沒關係。這丫頭呢,不過是在取俸祿的路上曬中暑了,又正巧碰上御輦經過,就吩咐賞碗綠豆湯,再讓醫女去看看。
其實這事多正常啊?皇帝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個宮人明顯面色發白身上無力,交待給碗綠豆湯、叫醫女去看頂多算體恤吧?御前的人看得明明白白的,他連那宮女叫什麼名字都沒問,可麗妃偏就容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