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接下來的半個月,二十個剛晉到恭使位的宮女,每天睡覺的時間不足三個時辰。
她們之前歷過的事情到底還少,廚藝也都有限,隨駕去秋獮,女史們都擔心她們出岔子,只好加緊教她們。
九月初二,宮人們先御駕一步離宮,九月初五傍晚到了臨合的行宮時聽說,皇帝大約翌日一早才能到。
她們卻仍舊只能小睡一睡。上面早已傳了話下來,初六傍晚便設宴,隨駕的宗親、朝臣皆列席。
涼水洗把臉再灌一杯濃茶,天還沒亮,行宮中的尚食局就忙了起來。
洗菜的、切菜的、熬湯的、備點心的、查驗膳單的,各處都是緊鑼密鼓地一步接著一步,到了中午才湊合吃了幾口東西。
還沒來得及坐一坐,就被司膳女官叫了去。
“隨駕的朝臣太多,尚儀局人手也不足。你們剛晉了恭使的,晚上都去宴上侍候著。”
一句話,她們這二十人,大概是要等到天明才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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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設在行宮中的正暉殿。
這地方是比照著洛安皇宮中的含元殿修的,但是比含元殿小一圈,此次圍獵又規模宏大、隨行的官員不少,殿中便不夠用了。
於是殿前寬闊的廣場也被歸為了設宴的場所。皇帝照例在殿中的九階之上,朝中文武百官中的重臣加上皇室宗親也在殿裡。
外面的廣場上,則多是隨宗親前來的家眷,或者朝中官階低一點、不必進去拜見的。
廣場被木架支出的帳子分成了三大塊,中間一塊有三五丈寬,是從宮門通往殿門的大道。兩邊分出的地方從外面看是方而狹長的整塊帳子,實則裡面還切割成了數個部分,依官署不同而切割。
深秋的夜晚已很冷了,帳中每一席邊置著取暖的爐子、案上也放著小爐,加之帳布擋風,這一方天地裡自是暖融融的,賓客不會覺得冷。
只是苦了這些在席間走來走去的宮女。
小風一吹,雪梨渾身一個激靈。哆嗦著緩了緩,長舒一口氣,捧著手裡的熱湯繼續往前走。這方托盤很小,手在旁這麼託著,就能感覺到湯盅裡沁出來的熱氣。
好想喝一口啊……
她走到自己侍奉的那官員案邊,屈膝一福,把湯呈了上去。
這還是她頭一回直接到宴上侍奉,尚儀局的人簡單地教了規矩之後,她想起往事直有點後怕:原來奉菜要直接端到桌上的啊,那她那回給皇帝呈宵夜的時候……
大約因為從前不知情的時候犯過錯,雪梨這回心理壓力更大。瓷盅擱在案上,頭都不敢抬地揭蓋子。
幾片青翠的筍片露出來,旁邊還有白嫩的雞絲和圓鼓鼓的口蘑。是道筍片雞絲口蘑湯。
再一福身就可以退下了,雪梨剛欲收手,手腕被旁邊端坐的人一鉗。
她嚇得一顫,轉而聽到笑語:“穿得這麼少?”
抬眸一看,原是衛忱。他一雙笑眼還是那樣溫溫暖暖的,雪梨心思一動,也就不急著出去了——外面那麼冷,能在裡頭多待片刻才好呢。反正她是被賓客叫住,誰問起來也不是錯。
將手收回去,雪梨的手指絞了絞衣袖:“想加衣服來著,上頭不讓。”
她們又不傻,都知道天有多冷。聽說要在殿外服侍,立刻跑回了屋去添衣服,齊胸裙底下夾棉的中褲套了兩條、上襦裡抹胸都多添了一件套著。
奈何臨出門時,典膳女官前來檢查,一看她們比平常胖了一圈的樣子就知道不對,冷喝一聲:“脫了。”
只好乖乖聽話。
她一五一十地把整個過程都跟衛忱說了,描述之細,就差詳解一下抹胸怎麼穿了。語中若有停頓還會多頓一會兒,衛忱笑吟吟地聽完,不問也知道她這是想在溫暖裡多賴一會兒。
於是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一盤羊肉遞了過去:“幫我切了,多謝。”
雪梨開心極了,將盤子撤至旁邊為方便她們侍奉專被的小案上,立刻拿起刀幫他切。銀刀刮過骨頭將已烤得酥軟的肉剔得乾淨,去完骨頭後又把肉切成一塊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