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看到那荷包後一時淺怔,下意識地就繼續抬了頭,甫看清面容,目光便狠狠滯住。
皇帝已躲避不及,這麼多宮人跟著,連蒙她都不能蒙。緊隨其後的陳冀江和徐世水抬眼一看都替皇帝尷尬,恨不能在旁邊找個地縫鑽進去——苦心隱瞞了這麼久,就這麼撞破了?!
正則宮的前院中,氣氛便這樣凝固。
雪梨感覺自己連呼吸都停了,直到胸中憋悶才反應過來,猛一吸氣,慌張下拜:“陛下萬安!”
皇帝稍一蹙眉頭,側眸掃了眼書房。
書房裡安安靜靜的,能瞧見候在外間的楚氏和易氏已跪下行禮,想來是太后和七弟在裡面較勁,把她們兩個轟了出來。
再看看雪梨,皇帝懊惱得氣不打一處來,不想管七弟了。
“帶上她,回紫宸殿。”他說罷轉身便走了,弄得雪梨措手不及,正則宮上下也措手不及。
訊息傳到書房去,大致就是“陛下把那宮女押走了,沒留別的話”,太后聞言淡淡地又抿口茶,沒過問別的,謝晗則嚇壞了——怎麼感覺皇兄把人押走比母后罰她跪兩個時辰還可怕呢?!
皇帝走在前頭,一眾宮人悄無聲息地隨著,雪梨被兩個宦官半扶半架在中間,在這安寂中過了一小會兒,就徹底慌神了。
——好多事情一齊往腦海裡湧,一件件全過了一遍之後,她覺得自己死定了!
她埋怨皇帝吃了她的小兔子,還抱怨皇帝“喜怒無常脾氣怪”,說他亂罰宮人不好伺候弄得她們特別害怕,還曾經以“吃甜的會心情好”為由逼他吃杏仁酥糖!
皇帝那麼不愛吃甜的!
於是,皇帝走著走著,聽到身後一聲抑得低低的:“嗚……”
皇帝一怔,停腳看過去,隨行的宮人們也齊整地停了。大多宮人對先前的事還是不知情的,只看皇帝面色覺得大事不妙,一個個死低著頭,連喘氣都放緩了。
皇帝略作沉吟,當著眾人的面到底沒說什麼,舉步繼續往前走去,便這麼聽了一路的抽抽噎噎。
到了紫宸殿前的時候,雪梨見兩個宦官還不鬆手、打算架著她上長階,怕得更厲害了,又因哭了一路,開口時的聲音都啞了:“陛下……”
皇帝回過頭,就看她似乎很想往後躲又不敢動:“奴婢不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怎麼應話就沒應,正要繼續往上走,後面傳來一聲更緊張的:“奴婢知罪了……”
“……”皇帝短吁了口氣,“讓她自己上來,旁人在外候著。”
眾宮人聽言止步,兩名宦官也立刻鬆了手,雪梨完全僵在了原地。
怎麼愈發糟糕了……
不論心裡怎麼害怕,這旨還是得遵。雪梨牙關暗咬嘴唇,拎著裙子,一步一步地往上蹭,跟上刀山似的。
皇帝在殿門口等了好一會兒她才也上完長階,他一睇她:“嘴破了。”
雪梨的貝齒驟然鬆開,這才品到一股腥甜。
“進來。”皇帝轉身進殿,她踟躕了一瞬只好隨進去。
旁人都留在了外頭,原在殿內候著的宮人也被皇帝示意退出去,她還是一邁進內殿門檻就膝頭髮軟地嚇跪了:“陛下!”
雪梨想清楚了,他要挑她的哪條罪名,她一定立刻就認,死扛著必定一點好處都沒有!
皇帝駐足想了想,問她:“你先說還是朕先說?”
那個“朕”字像敲蟹殼的腰圓小銅錘似的在她心頭一敲,她當然只能回答:“陛下先說!”
答這話的口氣聽著還特堅定,皇帝禁不住地一笑,伸手把她扶起來,道:“朕不是故意瞞你身份的,初時不便說,後來怕說了嚇著你。”
雪梨不知該怎麼接話,只好使勁兒點頭表示理解。
皇帝沉了沉,又給自己著補:“也不算完全騙你。指揮使是朕自己擔著,承淮是朕的表字。”
她還是一個勁兒地點頭,心底的緊張不言而喻。
皇帝蹲下身,放緩口氣:“該你了。”
雪梨深吸一口氣,死垂著眼不敢看他,突然就沒勇氣把自己先前的那些錯都重複一遍然後乖乖認罪了。
——她不得不想,如果裡面的某一條他已經忘了呢?她再提醒一遍不是更糟了?
於是就挑了離得最近的一件事先認了:“奴婢不是有意說陛下‘喜怒無常’的!”
他雙眼微眯:“難道是無意中說出來的?”
她低著頭都覺得他眼底寒光涔涔,一個激靈,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