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冀江問罷,便闊步向外走去,聽得徐世水在身後回說“是麗妃娘娘”,腳下也沒停半刻。
出了外殿大門,方見等在外頭的麗妃回過身來,連忙一揖:“麗妃娘娘安。”
“陳大人。”麗妃檀口輕啟,低垂眼簾下的目光向左右一掃,陳冀江便注意到她隨行的宮人都留在了長階下,這一處周圍旁的宮人也都被她摒開了。
看來這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啊。
陳冀江耐著性子,稍上前了一步,笑意如舊:“娘娘有吩咐?”
他遞了個眼色,徐世水就雙手捧著那枚金錠上前了,端然是要還回去的意思。麗妃卻沒接,側身一避,面色冷了三分:“大人這是幹什麼?本宮勞大人辦些小事罷了。”
“既是小事,不敢受娘娘的賞。”陳冀江臉色不變,皮笑肉不笑,“娘娘且說是什麼事?”
麗妃稍沉了口氣,桃花眼微抬:“聽說陛下方才去尚食局叫膳了?”陳冀江沒給她什麼反應,她一喟,徑自又道,“是本宮從前疏忽,竟對陛下飲食起居半點不知,實在是不該有的疏漏。日後本宮自當注意著這些,好好為陛下盡心,就有勞大人……”
呵,這話說得真好聽。說白了,不就是想打聽皇帝飲食起居日常喜好麼?
陳冀江深深拱手,大表歉意:“娘娘恕罪,御前有御前的規矩。”
麗妃的嬌容一下就冷了,看看陳冀江又掃眼那金錠:“大人如是嫌不夠……”
“娘娘就是挪座金山來,臣也不能辦這事。”陳冀江端著雷打不動的口吻,揖得又深了點,“娘娘請回。”
麗妃氣結。
怒一瞪二人,她伸手一抄徐世水手裡託著的金錠,轉身就往長階下去了。
轉身間裙襬打旋飛快,似在有意配合主人的慍意一般,陳冀江劃一眼那裙襬,冷笑:生氣也白生。
想一出是一出。他最受不了這些嬪妃這樣了,辦事之前動不動腦子啊?
陳冀江一壁腹誹著一壁回殿,走了兩步,稍停了腳:“陛下很久沒見麗妃了?”
“是。”徐世水在旁邊點頭,“上個月去了一回,可不知怎的用了膳就走了。臘月就再沒見過。”
哦,那依麗妃這性子是得著急。
陳冀江嘖嘖嘴,還是不打算淌這渾水。
陛下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雖然太過迷戀美色必不是好事,但眼下這樣好像也不太好——他想起後宮就一臉“煩”。
繼位四年了,宮裡一個孩子都沒有,和陛下年齡差不多的二殿下三殿下都兒女雙全了,四殿下年初也有了個女兒。暗地裡為這個著急的人不少,陳冀江身在御前,也“瞎操心”過一把——但事實證明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頭一回,陛下聽了;第二回,陛下目光森冷地瞪了他半天;第三回,陛下差點親自上腳踹他。
後來吧……
陳冀江觀察了一下,陛下好像給自己定了個規矩?因為他去後宮的時候實在太有規律了!
每個月初一初二召嬪妃來,初三初四他去後宮隨便找一宮,初五要麼惠妃要麼淑妃……
規定得這麼嚴格,這哪是召幸嬪妃啊?陳冀江這宦官都覺得陛下您這是渡劫呢啊?
還有為什麼都堆在月初啊?陳冀江怎麼看都覺得這是“趕緊了結了這煩心事,之後的二十多天就可以安心過了”的味道。
要不是看司寢女官這五天的起居注還記得算是那麼回事兒,陳冀江都要懷疑陛下是不是有龍陽之好了。
綜上這般,還讓他怎麼勸?後宮的忙讓他怎麼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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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梨惴惴不安地一直等到御前那邊撤了膳、將膳盒碗碟都送回來才鬆了口氣。
回房歇下後,躺在榻上想著指揮使跟她說的別人想去御膳房沒錯,但她還是別去了……
“免得嚇壞你。”
他是這麼說的,她現在深有體會!
一道冰糖燉梨就嚇得她提心吊膽好半天,日日給皇帝備膳她就不要活了。
扯過被子矇頭大睡,雪梨氣鼓鼓地碎碎念:還是尚食局這一畝三分地最好了!
五天後,新年時特有的吉慶與莊重同時覆蓋宮廷各處。
從除夕一直到上元,宮中都會忙碌得很。六尚局要應付的不僅是各處的大小宮宴,還有紫宸殿那邊的事。
初一是元日大朝會,從初二開始,百官、宗親乃至番邦使節都會陸續覲見,但皇帝就一個,覲見得慢慢來。什麼時候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