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這問話的語氣雖輕,可有心人都能聽出他這語氣裡的猜疑。
畢竟是跟了天子十載的人,張公公聽得六皇子這問話後心裡沒有絲毫的慌張,不過面上卻裝出無比慌張的樣子答道:“回六皇子,皇上是在看書的當兒忽感胸口發悶,之後才咯血兼暈倒的,先前並無任何徵兆。”
眾皇子臉上的表情各異。
他們很清楚——這是皇上的舊疾復發的意思。
這正中了某些皇子的下懷。
但大部分皇子是希望皇上安康的,因為他們自知自己沒有能耐奪得王位。
病來如山倒。皇上在昏迷了將近兩個時辰後才慢慢地甦醒過來。醒過來後他無力地掃了眾人一眼。
不管是發自內心還是裝模作樣,眾人的臉上皆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皇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氣,然後淡淡道:“朕有幾句話要同三皇子說,其餘人皆退下吧。”
聽得這話,大部分人的臉色都不自覺地一沉。但既然是皇命,他們又不敢不從,只好默默地退了下去。
四皇子和五皇子並排走。
兩人皆意識得到皇上獨留下三皇子的用意。
然而兩人的心情卻完全不一樣。
他們一路上都不發一言。
待得走到外頭的小道上時五皇子忽地說:“我本以為四哥是個有勇有謀、有膽有識之人,沒想到緊要關頭時卻表現得比婦人還要怯弱。”
四皇子淡笑答道:“按理說我這麼做你應該感到慶幸才是,緣何反而這般憤懣?”
五皇子便冷笑道:“因為無趣。”
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五皇子憤憤道:“沒有了旗鼓相當的敵人就沒有了激發自己進步的動力,這都是你造成的。現在你滿意了吧?”
四皇子當然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但他並不打算回答他,因此只淡淡一笑便往側邊的一條小路走了。
四皇子邊走邊唱,步履輕快,舉止豁達,彷彿已經得償所願再無他求。
四皇子的淡然讓五皇子既羨慕又妒忌。
五皇子望著四皇子的背影良久,眼眶竟不自覺地紅了幾遍。
樹上幾片枯葉落下。其中一片正好掉在五皇子的頭頂。讓他忽感人生是如此的無聊。
五皇子怏怏然地回了自己的府邸。
乾清宮內,皇上將三皇子朱睿叫近前來,從口袋中摸出一把鑰匙遞給三皇子。小聲道:“你到房間右側的那個檀木書櫃前去,由上往下數到第三格,然後將那個格子開啟。”
三皇子照辦。
將第三格的格子開啟後三皇子看到裡面放著一個紅色雕花的錦盒。
“開啟它。”皇上說。
三皇子便將它開啟。
錦盒裡頭放著一根鑰匙。
“拿這根鑰匙開啟朕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皇上又說。
許是身體有些難受,皇上說到後面時聲音有些顫抖。
三皇子神情嚴肅地開啟了那個抽屜。
但見裡面放著一個卷軸。
三皇子的心頓時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
“將它展開讀給朕聽。”皇上費力地說。
三皇子遂將卷軸展開。恭敬念道:《孟子?離婁上》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太宗當年平定邊關、掃清亂黨,一片丹心,出生入死。諸王及百姓無不愛戴。自朕接下這江山之任,一直嚴承先烈、應天順人。雖無赫赫功績,但未曾枉殺一人,也未曾失信於一人,朕每思及此間種種,亦感此心可慰矣。
朕之子孫四十餘人,無論男女,朕無不愛惜。然論及江山之後繼,則必得以大局為慮。朕思量數載,終有決斷。三皇子朱睿文韜武略、恭儉仁孝,必能克承大統、福澤天下。待朕百年之後其即可繼朕登基,佈告天下,鹹使聞知。
大明六十三年十月十一日卯時
三皇子讀完遺詔後立即朝皇上跪謝道:“兒臣謝父王!兒臣願時刻以太祖、太宗和父皇為榜樣,上敬天地、下愛子民、振朔朝綱、承天應人。”
皇上笑了笑,繼續說道:“若朕的身體真有不測,你就按照這份遺詔上的囑咐來辦。現在你先將它鎖回原處吧。”
“是。”三皇子復將這份遺詔卷好、繫好,放回了龍床邊的那個抽屜裡。
之後他又將那把鑰匙放回書櫃的錦盒中,再將鑰匙歸還給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