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剛過,天地一片靜悄悄的,這正是人們徜徉夢鄉的時候。
流火鎮的蜿蜒山道上卻出現了微弱的火光,四個轎伕抬著一頂藍帷小轎正吃力地爬著山路,走在轎子左側的是一位四十來歲、長相端莊的婦人,她一手高舉著粉彩提燈一手提著裙襬亦步亦趨地跟著。
坐在轎子裡的是一位二十二三歲的年輕女子,她的一雙眼睛燦若星辰,容貌也美得驚人,然而身子卻單薄得厲害,給人弱不勝衣之感。
此時的她正用手絹捂著嘴吃力地咳嗽著。
手中的小手絹瞬間便溼透了,無需燈光她也知道那是咳嗽留下的血跡,她意識到自己這幾天的病情又加重了,也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活不了幾個月了。可她已經顧不得這麼多,她只一心盼望著轎伕能走得快點、再快點,爭取在天亮之前到達東邊的那條大路。
只有在那裡坐上了通往江蘇的馬車她才算是順利地逃離了柏英懷的掌控範圍。
走大路一定會很快就露陷,且現在是宵禁時間,城門沒開,各處街口又有衙役把守,所以她要想悄悄地離開這裡的話就只能走這條偏僻山路了。
劇烈的咳嗽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她只好捂著胸口往後靠,閉著眼等待喘息平息下去。
如此顛顛簸簸地熬了很久她終於感覺轎子微微往前傾斜,這也就意味著轎伕們開始下坡了,那大路也就不遠了,她的心情終於變好了些。
然而,他們才剛到得大路上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了急速的馬蹄聲。
中年婦人忙將撩簾子的手放下,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這一看讓她立即瞪大了眼睛,心都快提到嗓子眼裡了,她忙強自鎮定地對轎子裡的年輕女子說:“三奶奶,是三爺追來了。”
什麼?
年輕女子一陣驚恐,顫聲地問:“你確定是他麼?”
“確定,他的馬車小人認得。”中年婦人的語氣很肯定。
這麼說剛才巷子裡的那幾聲狗叫就不僅僅是狗叫這麼簡單了,年輕女子暗暗叫苦,她知道柏府內看管森嚴,她好不容易才支使開他們得以逃離出來的,可她沒有想到柏英懷在巷子裡也安插有人。
“轎伕,趕緊起轎,不要讓他們追到。”年輕女子急聲地說。
轎伕們趕忙抬起轎子快步往前跑。
可人的腿哪裡跑得過馬的腿?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被兩輛馬車給追上來了。
柏英懷從馬車上下來,大步流星地朝轎子走近。他的身材十分高大,五官英武中透著戾氣,臉色因為氣憤而顯得不太好看。
年輕女子也從轎子裡面走了出來。
在他即將走近她的身邊時她往後退了幾步,好像很怕他挨近似的,但眼神裡卻又沒有絲毫的驚慌。
“善蘊,這三更半夜的你鬧哪一齣?”柏英懷厲聲喝問。
要怎麼回答?要直接跟他說我不想跟你過了嗎?可有些事情的真相一旦說出來又是那麼的傷人並且會陷她於不利,但她也不想違背良心說謊話。
蘇善蘊扭過了頭,沒有回答他。
柏英懷頓覺一股無名火從心中竄起,他朝她逼近了兩步,沉聲問道:“那你這是要去哪裡?”
這就好回答多了。
“去我想去的地方。”蘇善蘊答了一句。
柏英懷僵硬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些,他苦笑著說:“告訴我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去。”
“若需要你送的話我何需三更半夜地行動?”蘇善蘊冷聲答道。
呼呼的山風從懸崖吹來,吹得她晃了晃。
柏英懷又上前幾步,逼視著她的眼睛說:“快說,你究竟要去哪裡?你知不知道一個內宅婦人不經丈夫和家人允許就這樣走出來是件多嚴重的事嗎?”
她當然知道,可她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會這麼做。
蘇善蘊仰天嘆了一口氣。
看來今天要離開這裡是不大可能了,可她也不願意再回到柏府去。
她的耳邊又響起了她的婆婆鍾氏的話:嫁過來三年就連著病了三年,要花大筆錢來看病不說,肚子也沒見一點動靜,還能頂什麼用?腦海中同時浮現出鍾氏那冷狠如刀的眼神。又想到柏英懷的妾張氏挺著大肚子在她面前炫耀的樣子以及兩位小姑有意無意地在她面前說的那些風涼話,她整個人便直打冷戰。
後來,見她醫治無望,柏家便不再請大夫來給她看病,也不允許她私自派人去買藥,如此,她的病情急劇而下。
眼看她沒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