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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白嚇了一跳,肩頭哆嗦一下。竹隱也停了手裡的算盤,連忙站起來行禮:“主子。”
如因邁進花廳,看著逾白有些倉皇的神色聲色俱厲:“你在幹什麼?”
逾白抬抬手裡握著的書本,又看了一眼身邊的竹隱,支支吾吾:“阿姐,我看書,看書呢,沒幹什麼。”
如因不常動怒,竹隱手絞著褂子下襬,怯怯的看如因,不知所措。
如因不是那種有脾氣就亂髮一通的人,即便這會兒心裡頭著急,可對著竹隱還是斂了怒氣才開口:“賬理的怎麼樣?”
竹隱說:“還成,蘇州天字號的賬剛理完,收成跟去年比略少了兩成。奴才這會兒正在理地字號,目前來看也是不如去年。另外乾字號和坤字號的賬奴才粗粗翻過一遍,都挺清楚。還有南地的六家商號賬還沒拆,估摸著還得過個三五日才成。”
她頓了頓,又說:“過年的利市奴才已經在府裡的賬本上預先支出來了,等這邊兒一理清,就可以按人頭把賬入到各家商行。還有咱們過年打點採買的賬也已經支好交給菊籬了,按主子的吩咐今年簡單操辦,等轉了年理出明細再報主子過目,請主子放心。”
竹隱的阿瑪原先就是春府的賬房先生,自打二十來歲就跟著春老爺跑生意,一把算籌幾十年下來盤的油光水滑。
春老爺一去,賬房先生也一下子被抽乾了魂,這次北上被如因留在老宅看家修養。
好在龍生龍鳳生鳳,竹隱作為賬房先生的一根獨苗從小就精通算籌,三歲會算數,五歲能看賬,如今十五六歲,雖然有些稚嫩,可理賬算賬絕對是一把好手。
如因看著逾白手足無措的樣子心亂如麻,她強撐著擺擺手:“都下去。”
竹隱一縮脖溜出門外,蘭隅不太放心,想要伸手去攙扶如因:“主子別動氣……”
“出去!”如因死盯著逾白,“把花廳的門關上,沒有我的令,誰也不許進來。”
蘭隅知道自己主子是真的動了氣,二爺只怕要狠狠受罰一頓了,她們這些奴才要是還杵在這兒,以後二爺抬不起頭來。
想到這裡,蘭隅只得留給逾白一個無能為力的眼神,蹲福退了出去。
花廳的門被關上,如因聽著蘭隅和杜衡的腳步匆匆遠去,周遭一片寂靜無聲。
她閉了閉眼睛,復又睜開,看著比自己稍矮一點的弟弟,啟唇說:“跪下。”
逾白怔忡幾息,饒是臉上有委屈和不解可還是聽話的跪下去。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讓你跪?”如因低頭看他。
逾白臉紅一塊白一塊,抿著唇,甕聲甕氣:“因為我不好好看書。”
一瞬間的暴怒過去,如因覺得身子有些發軟,下意識用手撐住桌案,語氣疲乏:“還有呢?”
逾白偷瞄了兩眼姐姐,磕磕巴巴:“還,還有……還有我,我辜負了阿姐對我的期望。”
“還有呢?”
逾白這下真的有些納悶:“還有?”
如因看著眼前這張跟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龐,驚覺弟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臉上孩子氣的稚嫩已經開始消退。現在的他,已經沒了之前孩童的模樣,下巴上甚至有了隱隱約約青色的胡茬。
她太忙了,太累了,整日被各種各樣的瑣事壓的喘不動氣,真的已經很久沒有留意過逾白了。
如因有些愧疚,語氣低下來:“阿瑪一直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走仕途,不要再碰生意。阿瑪走的突然,沒留下什麼話,唯獨他去之前那晚夜裡跟阿姐說起過你的學業,阿瑪說他覺得你一定成器。阿姐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即便這樣難,也盡全力讓你不受影響,專心讀書。後年要考院試,阿姐從來不求你一定要做什麼狀元郎,可阿姐知道,憑你的學識,縣試府試已經順順當當的透過,院試也一定沒問題。等到過了院試,你就成了秀才,是生員,從此就能脫了商賈的衣裳。”
逾白卻說:“秀才又怎麼樣,生員又怎麼樣?是商賈還是士人重要嗎?”
“當然重要,”如因耐心解釋,“從前咱們在蘇州,覺不著什麼,可進了京就不一樣。在蘇州,人家就算背後鄙夷咱們,可面上的功夫都做的足,到哪兒人都客客氣氣的。但在京城不一樣,這裡的人眼睛長在頭頂上,即便是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屑於跟咱們這樣的人做。天天看著別人的白眼好受嗎?天天仰仗著別人的鼻息過日子心裡頭能舒坦?逾白,咱不為別的,就為了不受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