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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素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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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站在勤政親賢的南窗底下,眉頭擰成川字。

外頭烏金墜地,只剩最後一線亮光還在掙扎。

屋內靜謐,皇帝看著那一線金色一點一點慢慢消退,才回過身看齊松照。

皇帝不用開口,齊松照也明白他心裡的煎熬:“太上皇的態度已經很明白了。主子爺睿智,想來也能明白太上皇的苦心。”

皇帝眉間籠著濃濃憂色:“朕今日派去圓明園的三撥人都被皇父給擋了回來,竟是連皇父的面都沒見著,就連常旺去也碰了一鼻子灰。魏家叛亂事關國體,茲事體大,即便皇父有心讓朕歷練,朕心裡還是半懸著。”

“您是跟在太上皇身邊長大的,太上皇雖嚴苛,但他心裡對您是很信賴的。退位時太上皇就曾同臣私下說過,既已退位,那便退的徹底,他絕不會成為您的掣肘,也絕不會讓您伸不開拳腳,”齊松照看著年輕的帝王,彷彿看見了二十年前的太上皇,“知子莫若父,您的思慮太上皇一定明白,這才閉門不見人。太上皇這是在告訴您,要您自己決斷。”

皇帝負手而立,似在詢問,又似在呢喃:“姑丈,朕……可以嗎?”

齊松照捋一把鬍鬚:“主子爺是天下萬民的主子,是齊漢蒙共同仰賴的巴圖魯【30】,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

皇帝沒再說話,齊松照也不出聲催他。

良久,皇帝重新抬起眼,眼神中的躊躇和掙扎已經消失殆盡,餘下的只有為君者的堅定清明與冰冷漠然。

皇帝是人,可皇帝卻不能做人。

為君者,尤其是為明君者,既要颳去一身七情六慾,又打碎心中所有柔軟牽掛,一路刮骨剜肉,直到一身血肉褪盡,變成鋼筋鐵骨的一座雕塑,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

“朕知道該怎麼做了。”皇帝說。

皇帝餘光一瞥,常旺的身影從窗外一閃而過,急匆匆上了抱廈。接著,常旺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儘管壓低音量,可仍能聽得出著急和緊張:“啟稟主子爺,四執庫有事要稟,在外求見。”

皇帝眉毛一挑,聲有不悅:“朕倒是有功夫管四執庫的差事?你如今當差愈發昏了頭,雞零狗碎的事兒都得來朕面前轉悠。”

常旺聲音已經開始顫了,硬著頭皮:“主子爺教訓的是,奴才明兒就去慎刑司自己領板子,只是這件事兒奴才實在不敢定奪。”

常旺小時候就在太上皇身邊,自皇帝出生又跟著皇帝。幾十年的御前太監了,宮裡頭裡裡外外一把攬的總管大太監,能有什麼事兒讓他難為成這樣?

皇帝跟齊松照對視一眼,齊松照也是一臉疑惑。皇帝沉聲:“進來,有話就趕緊說。”

常旺貓著腰進來,腿一下子軟了,整個人幾乎是匍匐在皇帝和齊松照跟前兒,急的就要哭:“回主子爺,掌儀司掌事姑姑在給太上皇后預備的壽宴禮衣裡頭,發現了一隻死了的烏鴉!現下侍衛已經押了四執庫總管太監王海慶和春掌櫃,就在遵義門外頭聽候您發落。”

皇帝的火氣一下子湧到頭頂:“你再說一遍?”

常旺抹了把臉頰上流下來的汗珠,兩股戰戰:“烏鴉是被人用彈弓打死的,裹在禮衣裡頭,烏糟糟的沾髒了整件兒衣裳。據王海慶說,他說,說……”

皇帝面色陰沉:“說什麼?”

“王海慶說,在掌儀司過去取衣裳之前,只有春掌櫃一個人進過西耳房……”

皇帝冷笑一聲:“常旺,你在宮裡多少年了?”

常旺被問的不知所以,戰戰兢兢回話:“回主子爺,奴才五歲淨身進宮,三、三十多年了。”

皇帝一腳踹在常旺的肩膀上:“三十多年了還沒長出腦子來?你個狗奴才,心裡頭算計都敢算到朕頭上來了?!朕看你這個總管大太監是做到頭了!”

皇帝力氣大,常旺反應快,就勢歪倒在一邊,忍住肩上劇痛又趕緊跪好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如因能進出四執庫闔宮上下都知道,再說,禮衣是她費神費力準備的,她有什麼理由去自毀差事?贓栽的太不高明,甚至可以稱得上愚蠢。

其實這裡頭的彎繞常旺哪能想不明白,只是這件事兒既事關太上皇后又事關如因,手心手背都是肉,常旺捏不準在皇帝心裡到底是那邊兒更重要一些,所以才不敢擅自做主,轉頭把問題拋給皇帝。

齊松照反倒笑起來:“有意思。”

皇帝抬眼看他,齊松照拱手解釋:“宮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