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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玄序(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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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早就滅了燈,蘭隅輕柔的呼吸聲就在不遠處,已睡安穩了。

如因自己坐在拔步床上,外頭有一截兒月光皎潔,從窗稜裡投射進來,在床前凝成如水的一灘光暈。

一切都不一樣了,恍然如夢。

她想起去年臨從蘇州啟程的前夜,她也是這樣睡不著覺,披著衣裳在床上坐了整整一夜。

那時候滿腹憂心,胸腔裡吊著半口氣,不知道這一趟北上的結局是生還是死。

她也曾在深夜中幻想過皇帝會是一副什麼樣的尊容。十年前那一面,隔得已經太久了。

如因想,若是皇帝變得膀大腰圓亦或者品行惡劣,那她也無法,硬著頭皮也得將這場戲唱完。可倏爾數月,那高高在上不染纖塵的帝王竟成了與她心心相印的郎君。

如因不知道這叫造化弄人還是叫老天有眼。總之,走到如今的地步是當初的如因想都不敢想的。

不光這顆心有了著落,連阿瑪的仇也有了依靠。如因來的時候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想,就算皇帝仰仗醇郡王,她也得拼了命使勁一身的本事讓皇帝同醇郡王翻臉。可如今柳暗花明,原來醇郡王不光是她一個人的仇人,更是皇帝的眼中釘,這怎麼能不叫她欣喜若狂。

她喜不自勝,想到這兒自己在黑暗中忍不住拍了兩下手。

如因的手上似乎還殘留著皇帝手上的溫度,他走的時候高興的要命,一雙眼睛在夜裡依舊亮光熠熠。

如因送他下去。在樹下,皇帝緊握著她的手捨不得鬆開,兩個人就這麼牽著手,安安靜靜站了一炷香,皇帝才終於戀戀不捨的鬆了手叫她回去。

如因坐在床上愣愣的,有些不敢置信,像一株浮萍猛然遇見一顆巨石,她可以輕而易舉的攀援其上,任由他帶著自己前往路途的終點。

她頓感輕鬆,而後是從身體深處湧上來的疲憊不堪。如因軟軟的躺倒在床上,四肢大開,深深地撥出一口氣來。

床頂上輕柔的帷幔在月光照射下發出清清冷冷的的柔光,她緩緩闔上眼瞼,任由淚水從眼眶中爭先恐後的滑落。

真好,她想,她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值得她全身心信賴的人。

額涅,這幢小樓改變了你的命運也改變了我的命運,不知道你在天若是有靈,此刻會為我欣喜還是會對我失望?

如因沉沉的想著,沉沉的睡去。

*****

皇帝用了早膳,在前頭澹泊敬誠處理政事。如因閒散,跟蘭隅兩個人繞到雲山勝地的背面去釣魚。

她們兩個哪裡釣過魚,不過照著話本上有樣學樣,單是把餌放好就手忙腳亂了約摸半個時辰,等到甩出竿的時候兩人早已經沒了一開始的熱情。

恪親王跟著太監從小徑上轉過來,見她們兩個懨懨坐在岸邊,一個比一個臉長,於是忍不住‘喲’了一聲兒:“怎麼著這是?河裡沒一條魚能叫二位滿意?”

如因跟蘭隅站起來行禮。

“倒不是魚的事兒,”如因說,“不大會釣,我們兩個在這兒光掛餌就掛了半天,熱了一身汗,一點兒也不想動了。”

恪親王哈哈笑起來:“早說要釣魚,本王就該早來一會兒教教你們。你們兩個門外漢,怎麼一時興起要釣魚?”

如因撇嘴:“回王爺,在屋裡怪悶的慌,住在主子爺這兒又不好四處亂走。奴才們想起來聽旁人說太上皇和您喜歡釣魚,所以一時興起,也叫人找了魚竿魚餌來。可惜了,奴才們沒長釣魚的那根筋。”

恪親王過去拿魚竿,一彎腰,襟裡頭似有東西硌了一下。

他手往裡頭掏,取出個模樣古怪的木盒子來,隨手拋給蘭隅:“這是西洋進貢的東西,叫八音盒,一開蓋裡頭就有人唱歌。大蘋果,賞你了。”

蘭隅捧著那八音盒像燙手山芋:“這可不成,西洋進貢的東西給奴才怎麼成。”

她眼巴巴瞅如因,剛要開口說給如因就讓恪親王給截住了話:“就給你,你拿著,”恪親王看一眼如因,臉上有壞笑,“你主子那邊兒你就甭惦記了,有人想著她。”

如因點點頭,蘭隅這才謝恩。

恪親王笑一笑,沒說話,只低頭拿了魚竿,取餌掛餌甩竿一氣呵成。

如因和蘭隅不敢說話,屏著呼吸一起看水面上的浮標。

不過幾息,浮標忽的抖動一下。還未等如因反應,恪親王已經乾脆利索的拽起魚竿,鉤上正有條魚拼了命的甩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