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府大到似座小城池,裡頭什麼都有,每棟樓閣都美極了,還有荷花池、憑水而築的水榭、九曲橋、書屋、花園……春兒走到雙腿發抖之際,抹把熱汗正想要說話,卻聽見艾老爺還在喋喋不休。
“這裡就是東翼的部分,還有西翼和南北翼,我帶你去參觀參觀──”
“不、不好吧,會死人的。”她大驚失色,二話不說地搖頭猛拒。“謝謝,這樣就夠了,而且……饅頭都冷了,你不是要拿饅頭當早餐嗎?”
“噯,對。”艾老爺一個樂而忘形,差點就忘記自己本來的目的。“饅頭,那個饅頭就送到前面直走到底,再拐個彎穿過月拱門的樓宅,交給一名高大英俊、瀟灑好看、好脾氣又好說話的年輕人。”
“沒想到萬貫家財的艾老爺還兼差當龜公。”春兒臉色一沉,不悅地將滿袋饅頭扔進他懷裡。“拿去!十兩銀子給我,我要回家了。很抱歉,本姑娘是‘不賣的’。”
“不不不,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艾老爺頓了一頓──至少不是這麼直接的意思──滿眼堆歡地陪笑道:“你聽我說,我完完全全沒有任何企圖,也不是要對你圖謀不軌,當然啦,這種事是要講究兩相情願的……呃,我是說,那個我兒子啊,他……他腦子有病。”
她狐疑地瞅著他,“艾老爺,你兒子有病跟我有什麼干係?我的饅頭健胃整腸,卻不包治腦子的,你找錯人了吧?”
“我是說──”
“什麼人在外頭吵吵鬧鬧?”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
“關你屁事?”春兒連來人的臉都未看見就衝口而出。
沒法子,應付那些色鬼久了,腦子和嘴巴往往無法同步。
但是當她抬頭看見那緩緩穿花拂柳而來的高大男人時,胸口猛然一熱,隨即瘋狂劇烈跳動起來。
她拚命深吸氣、吐氣……急急想把流竄在心窩和四肢百骸、血液裡的異常發熱感驅逐而去。
什麼呀,還不是長得隨隨便便的模樣,也不是多了個鼻子還是少了個眼睛,而且一點都不白白淨淨,古銅的肌膚顏色最討人厭了。
再加上那肌肉結實強壯的身子……長得那麼有力幹什麼?力氣多怎麼不去挑大糞啊?在這裡衝著她皺眉頭做什麼?
饒是心底曲裡拐彎不知將他暗批到多差勁的地步,春兒還是下意識地撫平了硃色的裙裾,順手攏了攏蓬鬆如雲的髮髻。
咦,剛剛跟著艾老爺逛了一大圈,不知道臉上有沾惹到塵埃沒有?
“爹,這是怎麼回事?您最好解釋一下。”駱棄面無表情,極力壓下為她絕色豔光激盪起的心神浮動。
他“微服私巡”時見過的女人不少,美麗的女人有很多,平凡清秀的小家碧玉也滿街是,其他不起眼的就更別提了。
但是他必須坦白承認,眼前的絕豔女子是他見過最綽約動人的。
她的髮髻有點亂了,淡朱色衣衫有些髒了,繡花鞋也有些舊了,可是她的容光流轉晶瑩無瑕,僅僅布衣荊釵也掩不住。
聽說,真正的國色天香縱然在黑暗中也能綻放出最閃耀的芳華來。
就像她。
“她……呃,她是送饅頭來給你吃的。”艾老爺陪笑著解釋後,連忙把春兒拉到一邊。“好丫頭,我可以求你一樁事嗎?”
“我不陪人上床的。”她衝動莽撞地道。
艾老爺尷尬得臉一陣紅,啼笑皆非。“不不,跟那個沒關係的。”
“哦,那我倒可以考慮考慮。”
駱棄全然不理會這一老一少在那兒交頭接耳商議什麼陰謀,他只是氣定神閒、好整以暇地佇立在原地,雙手抱胸乘機欣賞難得一見的美景。
她著實清麗絕色到令人移轉不開目光,但是他十分確定她吸引不了自己。
他喜歡知書達禮、溫婉可人的女人,不需有芳豔的容光,只要有好心腸和好口才──當然,倒不是因為這樣他就會生起續絃的念頭,但起碼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子,就像秦關和楠竹可愛的小妻子一般。
至於她嘛……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美則美矣,可惜過分粗俗毫無內涵可言。
艾老爺和春兒還在那頭竊竊低語──
“……他就是因為妻子過世而打擊過重,所以現在腦子不很靈光,有的時候脾氣暴躁,有的時候又好好的,但更多時候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神神秘秘不知煮些什麼東西,也不見他端出來請我們吃過。”
這些家中私密瑣事照理說跟她一點關係也無,但是不知怎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