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伷先連忙還禮,應慧把裴伷先讓到禪房落座:“前些日子老衲收到表侄女玉十三孃的信函,說讓老衲照應裴施主。後來老衲知道裴施主已經成為公門中人,事務繁忙,故未敢打擾。不知裴施主今日來找老衲有何見教?”
裴伷先長嘆了一聲,就把在瀼州的遭遇說了,動情之下,淚流滿面:“只希望法師能收留願兒,裴某死而無憾!”
“可是施主要做何打算?”
“回到瀼州,和崔庸忌那個狗賊拼命!”
“不妥不妥。你也知道,要是回去,你勢單力孤,必死無疑。這個孩子剛剛失去了母親,又要失去父親,你於心何忍?君子報仇,十年未晚。裴施主何必如此心急呢?”
裴伷先低頭不語,應慧思忖片刻,突然說:“常言道:生死由命。這樣吧,我這裡恰好有一位貴客,是老衲的好友,是位高人,三天前訪友到此。他善面相,言無不中。就請他給你看看,如果施主命祿已盡,那老衲也不阻攔,任由施主去了。如果施主命祿不絕,總該從長計議。”
說完,讓身邊的小沙彌:“去請張先生來。”
小沙彌出去不大一會兒,領著一位老者走了進來,有六十多歲,頭挽牛心髮髻,相貌清奇,雙目有神,三柳花白的鬍鬚,身穿月白長袍,一副仙風道骨。
應慧起身給裴伷先介紹:“裴施主可認識這位老先生?他就是著名相術大師張冏藏先生。”
裴伷先大吃一驚,他早就聽說過,張冏藏是和袁天綱齊名的相術大師,他給人預言未來,不僅準確,而且甚為詳細,言發必中。連忙起身施禮:“裴伷先見過張先生,請張先生指點迷津。”
張冏藏哈哈大笑,操著一口濃濃的河南口音說:“豈敢豈敢,裴公子乃名門之後,烏衣子弟,老夫咋能濫言。”一邊說著,一邊手拈鬚髯,仔細打量著裴伷先。
片刻之後,張冏藏又拊掌大笑起來:“好好好,裴公子目下有劫難,但是公子的大富大貴之相則是無人可比哩!將來必當位及人臣,官授尚書之職,而且必得高壽。只是……”說到這裡,他沉吟了一下:“只是裴公子劫難未滿,還得當心。最近當有再流西北之厄,不過厄中有喜財之相,似乎無關性命,可是相當辛苦哩。”
應慧說:“裴施主現有輕生之念啊。阿彌陀佛!”
“咦?!這是為啥哩?”張冏藏睜大眼睛說:“人生一世,命由天定,非人力可及。人生譬猶登山,只有歷極深之溪谷方能登極高之山峰,故人只有經歷極大之磨難,才能得極大之富貴,是謂先苦後甜者;有人輕得極大之富貴,後必有極大之磨難,是謂先甜後苦者,此皆有定數。人一生若無大起大落,此等人必是平庸之輩。裴公子之相,乃是先苦後甜者哉!”
聽張冏藏這麼一說,裴伷先心裡平靜了許多,不管這個河南老頭兒說得是否準確,人總是得先活下來。於是,他躬身相謝:“多謝張先生指點,裴某茅塞頓開,慚愧慚愧!”
張冏藏又和裴伷先閒聊了一陣,多方規勸,讓裴伷先寬心,然後就嚮應慧告辭下山,說是要到別處去訪個朋友,應慧急忙起身相送。這個時候,裴願哭了起來,旁邊的小沙彌看了一眼:“阿彌陀佛,這位小施主是餓了。”小沙彌出去熬小米粥餵給裴願喝。應慧回來後,命人收拾了一間空房,讓裴伷先父子暫且安身。
裴伷先在廟裡一住就是三天,應慧對父子二人關懷備至。下山的小沙彌回來說瀼州城裡有不少官兵,四處搜尋裴伷先。裴伷先本來想去老狸貓的苗寨,可轉念一想,要是被崔庸忌知道了,苗寨又要遭殃,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應慧也說:“現在山下太亂,裴施主還是在此暫住,此地靜僻,少有香客,不用擔心會有麻煩。”裴伷先就安心住了下來。
這天夜晚,裴願睡著了,裴伷先百無聊賴走出房間,順著路徑走了一陣,慢慢走到了應慧的禪房門前。禪房裡亮著燈,就聽應慧在誦經,裴伷先駐足仔細聆聽:
“……佛滅度後,若有精勤修諸功德,威儀不缺,掃塔塗地,華香供養,行諸三味,讀誦經典,如是人等,雖不斷結,如得六通,應當繫念,唸佛形象,稱彌勒名。若一念,頃受八戒,齋修諸淨業,命終之時,即得往生兜率天天上、蓮花臺中,應時見佛。白毫相光,超越九億十劫生死之罪,隨其宿緣,為說妙法,令得不退……”
應慧唸誦的正是《上生經》,裴伷先對這本書太熟悉了。他急忙走進禪房,一揖到地:“望大師教我!”
應慧連忙起身說:“老衲只是誦經,不知道裴施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