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她一個。
叢不蕪打眼一望,看到妖修比人修還要多。
難怪此地不設禁制,原來是座人|妖群居的城。
玄門往往不會坐鎮在這種魚龍混雜之地,叢不蕪有些失望。
明有河懨懨的伏在她肩頭,將要睡著了。
客棧掌櫃娉娉嫋嫋倚在門框上,身姿婀娜,笑容嫵媚。
她衝叢不蕪招招手,道:“客官是打尖還是……”
明有河需要歇息,叢不蕪決定暫留一晚。
運氣好的話,她也許能在這座城裡,找到妙手回春的妖修。
打定主意,叢不蕪將錢袋丟在掌櫃懷裡。
“住店,一間。”
掌櫃上下一掂量,欣喜萬分。
“好、好咧。”
她喚來一個名為“六尾”的跑堂,與他咬著耳朵低語兩句,又軟著腰倚上了門框。
“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啊?要不要進來看看……”
六尾長得乾乾癟癟,骨瘦如柴,像雨後的朽木。
他的薄肩上搭了一條幹淨的巾子,笑容靦腆地躬背引叢不蕪上樓。
叢不蕪的視線掃過他身後,果然看到了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六尾無知無覺,叢不蕪便裝不知。
很顯然,他才化形不久,還沒適應人身。
走到樓梯轉角,樓下忽然爆發起一陣鬨笑。
笑聲之大,足以掀翻屋頂。
叢不蕪不禁皺眉:“怎麼如此喧譁?”
六尾解釋道:“是個玄門術士,在樓下替人算命呢。”
叢不蕪與明有河不約而同向下瞥去。
須臾,他們將目光收回。
“姑娘若是覺得吵鬧,我趕他走。”
做生意總要講究一個“貴客為先”,銀錢多者大過天,六尾說著,就要下樓去。
他的一句“姑娘”讓明有河心裡打了個突,好在叢不蕪無甚在意。
“不必理會。”
六尾樂得省事,繼續為她引路:“姑娘這邊請。”
進了上房,三言兩語將六尾打發走,叢不蕪落下了門閂。
明有河坐在床上,將已經麻木的左腿掰了掰。
“貓給老虎算命,真是大開眼界。”
他說的是樓下那個給人算命的術士。
以他的修為,怕是連六尾的尾巴都看不見。
圍著他的人無一不是玄門修士,聽他滿口胡謅招搖撞騙,與貓逗老鼠沒什麼兩樣。
叢不蕪坐在明有河身邊,小心為他上藥。
“許是修行枯燥,想找些樂子。”
城中裡沒有犯了殺戒的妖修,算那術士走運。
倘若換了別處,他這樣的半吊子大搖大擺闖進城,不出三步便可血濺城門了。
明有河低著頭,“也許他算得很準呢。”
淡黃色的藥粉散發出濃濃的苦味,叢不蕪道:“佔算一道他還不夠格,不過……你看到他包袱上掛著的玉牌了嗎?”
“眼熟。”明有河思索片刻,問道:“那是仙門所用?”
叢不蕪點頭,“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樣式。”
待藥粉融化在刀口裡,叢不蕪將明有河捲起的褲腿放下來,又攙他躺下,才收藥坐身。
“你好好歇著,我出去走走。”
她說得隱晦,明有河牽住她的手,叮囑道:“一定要找個不認識我們的。”
叢不蕪與他是被趕下靈山,說難聽一點就是“掃地出門”。
裡子面子全丟乾淨了,有頭有臉的修士想必都知曉這樁醜聞,明有河不想讓叢不蕪受人冷眼。
叢不蕪:“你放心。”
禮晃對她恨之入骨,對明有河也恨屋及烏,各地修士與靈山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絡,她若隨便逮個醫修來,也許明有河會被治得一命嗚呼。
樓下安安靜靜,偶有人聲,算命局已經散去多時了。
叢不蕪走到最後一層木梯時,地上罩了一層黑影。
她抬眸,聲音冷而輕:“怎麼?”
橫擋在前的是一堵肉牆。
算命術士也許先天有疾,渾身皮肉都橫向生長,偏還身穿白色道袍,將肥肉緊緊勒住,活脫脫一頭待宰的白豬。
他捋著稀疏的白鬚,沒注意到包袱上的綠色玉牌發出了微光。
那是遇大妖之昭,不祥。
好好的寶貝,落在這樣不識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