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了一片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有人敲門。
主僕三個不約而同的抬眸看去。
因為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莊嬤嬤緊張之餘,不由的臉色微微發白,低低的喚了聲,“太后……”
宋楚兮也擰眉朝宋太后看去。
宋太后面上表情平靜,只緩緩的點了下頭,道:“該來的遲早會來。”
這裡分內外兩殿,宋楚兮坐的那張椅子又偏角落,因為外面過來的腳步聲就只是一個人的,她便直接坐著沒動。
莊嬤嬤憂心忡忡的看了宋太后兩眼,過了一會才無奈的轉身去開了門。
門口低眉順眼的站著個小太監,手裡端著個托盤,上面一隻酒壺一隻空杯。
莊嬤嬤看到這兩樣東西,立刻就變了臉。
那小太監也不說話,直接屈膝跪下去,將那托盤高舉過頭頂。
哪怕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莊嬤嬤也難掩心中的顫抖和怒意,“你——”她憤怒的想要說什麼,就聽裡面宋太后冷淡的聲音傳來,“拿進來吧!”
莊嬤嬤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明知道皇帝是要她的命的,這個女人居然還能如此鎮定?
那小太監心中詫異萬分,忍不住稍稍抬眸,拿眼角的餘光往殿內掃過來一眼。
內外兩殿中間的雕花門相隔,她只能看到那尊貴雍容的女人的半個身子。
面容冷肅而莊嚴,不帶半點人之將死的悲涼。
莊嬤嬤又再遲疑了好一會兒方才咬著牙將那托盤接了,那小太監於是也不再多留,站起身來道:“天黑之前,奴才會過來收拾<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莊嬤嬤強壓著滿心的怒火,沒叫自己當場發作。
那小太監言罷,仍舊是使勁低垂著眼眸往後退去。
莊嬤嬤合上房門,雙手捧著托盤回到內殿,渾濁的雙眼裡面隱隱有淚,隱忍至深的用力抿著唇角。
宋太后面上神色如常,略一頷首,“先放著吧。”
莊嬤嬤的嘴巴動了動,最終卻沒能說出話來,只順從的把那托盤遠遠地放在了角落裡的一個小几上。
宋楚兮的視線定格,擰眉沉默,宋太后已然開口道:“這一場風波,怕是等不到年關就要全面爆發了。皇帝傷的不輕,就算緩過來大概也拖不了多少時日了,你一直都是個有主意的,多餘的話哀家也不需要再多說了,橫豎這朝廷對咱們南塘是註定了要容不下的,端木家的那個七小子——”
宋太后說著,想到宋楚兮和端木岐之間的種種,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總不至於會為難你的。”
她重又拍了拍宋楚兮的手背,語重心長道:“兮兒,姑母從來就幫襯不上你什麼,只現在還想再多說一句話,你一個姑娘家,有時候不要那麼好強,覺得累了,就把那些擔子放下吧,別一味地勉強自己。”
一個女孩兒罷了,野心到底能有多大?她不是不明白宋楚兮一直把持宋家不放,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她的,可是這樣一再的堅持下去,這丫頭和端木家的衝突只會愈演愈烈。
“姑母——”宋楚兮垂眸看著她落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心裡卻驀然升騰起巨大的失落感,“不是我不想放手,也不是我就要去爭什麼搶什麼,只是我不敢冒這個險,我怕有一天一無所有,會落得個只能被人驅策擺佈的命運。”
她甚至都不想去親口確認一遍,宋太后這一生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家族裡利益和家國道義還是隻為了成全那個男人的野心報復,看是不管怎樣,她都只為了她會落得這樣的下場而覺得悲涼。
前世的時候,她都不曾愛過殷紹,可是被他利用算計的時候都有那般悲涼的絕望,推己及人,她是真的很難理解這些年宋太后是怎麼可以支撐著走過來的。
就為了一個根本從來就知道不可能屬於她的男人?她便決絕而義無反顧的辜負了自己的一生。
宋楚兮重新抬頭去看宋太后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很認真的問道:“姑母你真的決定好了嗎?不要回頭了嗎?”
如果宋太后點頭說要抽身而退了,她便會不遺餘力的化解她眼前的危機。
不過就是和北狄殷氏翻臉搶人麼?反正都是遲早要翻臉的,她沒有宋太后那樣的執念,非要一切都以端木岐的計劃為先,逼急了,她宋楚兮是什麼事都敢做的。
宋太后笑了笑,那笑容之中卻不知道更多的是欣慰還是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