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還好嗎?”舜瑛趕忙彎身過來收拾。
“怎麼了?可是傷著哪裡了?”端木岐也挑眉看過來一眼。
他太瞭解宋楚兮,這個丫頭定力非常,皇帝面前都敢去公然的叫板,據理力爭的頂撞,這世上還絕對沒有她撐不住的場面。
她會當眾失態?這一點,實在是太過反常了。
“沒什麼,手滑了一下!”宋楚兮回道,面色如常的扯過舜瑛手裡的帕子,將指尖上沾染的酒液擦拭乾淨。
端木岐的心裡覺得怪異,不覺又深深的看她一眼。
宋楚兮已經移開了視線,百無聊賴的去欣賞殿中歌舞。
然則她的表情越平靜,心裡就越是壓抑和痛苦。
這一刻,她只想殺人。
沒有任何的理由,只是心中一股暴戾之氣浮動,殺人的*已經徹底爆發到了頂點,超出了一切。
這一刻,除了鮮血,再沒有什麼能叫她冷靜下來的了。
婢女很快重新更換了酒杯送過來。
舜瑜彎身替她斟酒。
宋楚兮散漫舉杯,把酒掩笑,唇角牽起的笑容,明豔中明顯帶了幾分詭異。
端木岐藉著舉杯的空當,側目看來。
他是瞭解她的,朝夕相對了整整四年,他甚至能將她下意識的每一個小動作都準確的把握。
這一刻,他就只覺得這丫頭唇角彎起的笑,莫名的帶了很重的邪氣。
絲竹聲聲,眼前舞娘們豔麗的裙裾翩飛,用這種獨特的方式演繹著盛世太平之下這座皇朝最頂層的一類人的生活。
宋楚兮坐在那裡,只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和這裡的環境還有其他人都顯得那麼樣的格格不入。
這些人,全都談笑風生的互相寒暄,每個人都戴著一張偽裝完好的面具在逢場作戲,雖然她看上去和他們都是一樣,但實際上卻是截然不同的。
舞娘翩翩而走的舞步,彷彿正凌亂的踩在她的心上,那種痛,只在一瞬間,就已經漫過四肢百骸,讓她的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了。
她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是這樣的無能,但是擺在眼前近在咫尺的現實卻是當眾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一刻,她不再是宋楚兮,層層偽裝都被剝離,她覺得自己突然就又變回了之前的那個人。
她不會哭,不會怒,在最痛苦絕望的時候,連歇斯底里的尖叫,這樣最簡單的發洩都不能。
她需要隱忍,她需要偽裝,她需要把自己裝扮的無堅不摧,冰冷無情。
一次,又一次,當有一種疼痛已經在心間撕裂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的時候,在她被人欺凌,逼入絕境,壓抑到近乎瘋狂的時候——
她,就只是個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不能做的人。
於是,她前世學會的唯一的發洩方式——
就是殺人!
心裡有多痛,只有手中染血的鋼刀最清楚。
她不哭!她不能哭!即使這一刻,心痛的已經神志不清了,她的面上,還是帶著笑容的。
曾經,在她突然變成宋楚兮的時候,她在端木岐面前那些有恃無恐的小脾氣,從來就不是由心而發,但是曾經一度,在他對她無限制縱容的時候,她是真的曾經短暫迷失,甚至有時候會想,就這樣作為宋楚兮來活著,也是不錯的。
可是直到了這一刻,今時今日,又重新坐在了這東宮的大殿之內,殷紹的面前的時候,她方才知道——
曾經的種種,真的就不過是她人前演戲的一點區區手段而已。
她不是宋楚兮,終究——
她也做不了真正的宋楚兮。
那些肆意而隨性的小脾氣,是她從來都擁有不起的東西。
她還是她,她就是她,永遠都是那個只能靠著自己的雙腿站立,用自己的肩膀抗下所有苦痛折磨的瘋子。
殷紹!北狄殷氏!你們真的是我輪迴兩世都走不出去的噩夢。
是不是隻有你殷氏一脈消亡,才能解我此生困痛?
仇恨的火種,自心間焚燒而起,從來——
就沒有這樣的強烈過。
宋楚兮面上笑容依舊帶著小小的桀驁和輕狂無畏。
看著她的神情,端木岐牙疼似的砸了砸嘴——
看來今天的這一場接風宴上,不見點兒血,他是別想順順當當的從這太子府的大門裡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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