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軍沒有說話,接住雷停扔過來的雪茄叼在嘴裡卻不點燃,雙手交叉在胸前,仰頭看著通向上層的樓梯底部,那裡也被爆炸迸飛的玻璃碎石擊打出縱橫交錯的劃痕。
根據現場鑑證的準則,在沒做詳細勘察之前,要保持現場的相對完整,包括氣味。
雷停也沒有說話,斜叼著雪茄,從口袋裡扯出兩隻塑膠手套戴在手上,走到四樓通向三樓的緩臺上,在那扇擊傷兩名巡警、沾著不少鮮血、已經歪扭變形的防盜門前蹲了下來,從手包裡拿出一個高倍放大鏡、一支微型強光手電,小心地把手包放在一邊,俯身在防盜門上搜尋起來。
做這一系列動作時,他始終保持著一種緩慢卻富有某種特殊韻律的節奏。
景東仁聳聳肩膀,視線穿過緩臺上方破碎的玻璃窗,注視著已徹底黑下來的天空。
有風吹進來,帶著一股黑暗的味道。
很快,腳步雜亂聲響,半禿頂的法醫陸長友和幾個穿著白袍的技術科警員走上樓來。
“雷公,你回來了!”見到雷停,陸長友高興地打著招呼。
雷停緩緩站起身點點頭,臉上仍是一片冷肅:“等一下張民負責拍照,康海負責攝影,劉承渠採集指紋,肖佟記錄,我來走格子(筆者注:一種通常的搜尋證據的方式,搜尋人員在犯罪現場沿同一方向來回勘遍現場後,再沿垂直方向來回勘察一遍。),老陸跟在我後面。都明白了嗎?”
“明白!”幾個年輕的技術科警員異口同聲應答著。
雷停拿起張民遞過來的一沓加厚塑膠袋,亂七八糟地塞進上衣口袋裡。有警員開啟手裡的乾電池照明燈,樓道里頓時亮如白晝。白晰、瘦小的劉承渠已經蹲下來開始檢查防盜門上可能遺留下來的指紋。
“上面除了無數個分別屬於兩個人一大一小的兩種指紋外,應該沒有嫌疑人的指紋。他可能戴著一副和我們一樣的塑膠手套。你就把門下面粘著的封帶取下來儲存吧,那個應該是嫌疑人帶來的。還有,注意一下鎖眼,裡面有幾道很年輕的劃痕。”吩咐完劉承渠,雷停揮揮手:“我們進現場。”
幾個警員小心地魚貫進入已經徹底陷入黑暗的402室,在幾個房間佈置好照明燈。
和李悅軍打了招呼,踩著咔嚓作響的玻璃碴,雷停進入402室。
這是一間寬敞的二室二廳,進門就是客廳,地面鋪著木紋複合地板,白色的牆面因為時間太久而有些泛黃,對著門口放著低矮的電視櫃,上面擺著電視和DVD等電器,旁邊就是廚房的房門。廚房門左右斜對著通向大小兩個臥室和衛生間的門,這是一個很正常的家居環境,而現在卻象是個屠宰場。
大量的血跡,地板上,牆上到外都是。既使現在門窗洞開,仍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殘留在空氣中,刺激著在場每一個警員的神經。
雷停蹲下身,用手電拔開一些碎紙,看了看地面的碎玻璃和血跡,緩緩站起身:“是動脈噴濺血,從血滴形狀和噴濺角度來看是低位坐姿的頸動脈破開創口噴出的,發生時間在爆炸之前。”肖佟在一邊迅速地做著記錄,張民按動著快門,閃光燈頻頻閃動,另有警員用小刀颳起地板上業已凝固的血跡裝入塑膠袋中。
“發現死者!”
雷停聞聲轉身,幾步就走到客廳東南方,斜對著廚房門的牆角處。
在翻倒的餐桌和幾個餐椅後面,一個寬大的布藝沙發前面,一個四肢被緊緊綁在扶手椅上的中年男子連椅翻倒在地上,身上到處都是紙碎和亮閃閃的玻璃碴。他的雙手被人用鐵絲綁在椅子扶手上,雙腳牢牢地綁在椅腳上,奇怪的是扶手椅的椅背上方綁著一個U形的鐵環,鐵環半圍著死者的脖子,鐵環接近開口處的兩邊內側有兩片固定的刀片,刀片的刃口處沾滿鮮血。死者的脖子向前可怕的歪垂著,象一個被扭斷了脖子的破木偶。
他的脖子上鬆鬆地套著一個沾滿灰塵的布條,左右兩側各有一道十多公分長又異常整齊的碩大創口;這創口是如此之大,讓人感覺死者的頭會因為這可怕的傷口從脖子上掉下來!死者頭上的頭髮已經因為爆炸霎間產生的火焰燒得焦蜷不堪,沾著血跡的臉上一團焦黑,一雙失神又滿布血絲的眼珠大大地瞪著,幾乎已突出眼眶;毫無血色的嘴唇大張著,彷彿仍在無聲地發出絕望的呼喊。
“老陸,該你了,小心點,不要翻動他身上的衣服。”
“知道,又不是第一次了!”老陸答應著,蹲下身子,麻利地開啟手中的小箱子,開始檢查屍體。
第一卷 肅殺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