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更深,天空中幾朵碎雲罩在圓月之上,清冷的月華若隱若現。
隆宗門外戶部朝房內,一盞燈火搖曳,一個削瘦單薄的少年人身影被拉長映在有些昏暗的窗紙上。
重羽把葉孤城從院子裡拖進來之後,先直接把人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想了想之後,又把人從地上拽起來扔在了屋子裡唯一的一張軟榻中。
藉著那一豆燈火,重羽在這間屋子裡來回轉了幾圈,最終還是十分遺憾的發現,屋子裡找不到任何的繩索。
無奈之下,不消多想,重羽走回到軟榻邊上,直接把葉孤城那身因為拖在地面上而沾滿了塵土的外套扒了下來。
原本纖塵不染的雪白衣衫早已經變成了帶著一塊一塊灰濛濛塵土汙漬的模樣,重羽把桌上的茶壺茶杯都推到了一邊,一腳踩在凳子上,將這件白色的外套撕成了一條一條的碎布條,先把結頭打好,然後又三股擰成一根——縱使比不上專門的粗麻繩,估計也不是那麼容易被人掙脫開的。
重羽的動作很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已經弄出來了一根比較結實可靠的繩子。
人的後頸本就脆弱,便是武林高手,被人打在那裡,也會暈過去的。葉孤城的後頸上捱了重羽毫不留手的兩刀柄,素白的脖頸後面已經開始浮腫,周圍一大片都是青紫瘀痕,細看去,瘀痕上還浸著些暗紅的血絲……
把人捆好扔在那裡,確定那人一時半會兒不會有機會找自己的麻煩之後,重羽隨手又把兜帽戴在了頭上,然後悄無聲息的從房間裡躡了出去。
即使是深夜,皇宮紫禁城中依然時不時的有值夜的幾班巡卒守衛逡巡而過。
重羽整個人如同虛幻的影魅一般,微微矮下身來悄無聲息的緊貼牆邊站著。
暗塵彌散氣勁之下,重羽對周圍環境的感知顯得愈發靈敏起來,這地方四下裡雖然看不到任何人影,可是,重羽知道,這片望不見盡頭的宮殿樓宇之間、影影綽綽樹葉婆娑之下的黑暗中,到處都有高手潛伏。
重羽不由得暗暗心驚,此地單是放在明處的侍衛已經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更別說暗處還藏著不知多少侍衛高手,整個皇宮大內,彷彿織就了一張天羅地網,讓人難以輕易掙脫。
重羽自信雖然自己能夠憑藉暗塵彌散的精巧絕妙從此地離開,可是,此時他尚且對這裡一無所知,就這樣貿貿然的闖出去,即使能夠脫身,也很可能會惹來追捕,屆時恐怕自己在別處都不能輕易現身。
倘若讓自己陷入那般窘境,實非重羽心中所願。
思來想去,重羽很快暗下決定,再度悄悄的潛伏回了初來時的那個小院裡。
被重羽用自制的繩子捆在軟榻上的葉孤城依然緊緊的闔著雙眼,那張總是神情冰冷漠然卻極為英俊的臉上透著一種幾無血色的蒼白。他的眼睫微微顫了顫,因為後頸上刀柄砸出來的大片傷痕,葉孤城即使陷入了昏睡之中整個人也顯得有些不太|安穩……
重羽站在軟榻邊上,即使還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卻依然顯出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來。
低下頭細細的打量了葉孤城幾眼,重羽的心中充滿了考量的思緒。
稍稍猶豫了一下,重羽決定還是先把人弄醒了問問再說。眨了下澄碧色的眼睛,重羽轉身走到桌邊,拿起一個翻扣著的茶杯,拎起茶壺倒了一杯早已經涼透了的茶水,重新走回到床邊,毫不猶豫的將這杯還帶著幾分夜深寒意的茶水潑在了葉孤城的臉上。
這一杯茶潑下去,葉孤城靠近脖頸處的衣衫也溼了些,就連軟榻上,也淌下些水來。
被冰冷的茶水一激,葉孤城的眼皮微微動了動,很快便醒了過來。
當他剛剛醒來時,那雙瞳色有些淺的眼睛裡彷彿失了焦距一般,還帶著些困惑迷惘,然而,當葉孤城的視線緩緩的落在站在軟榻邊上的少年身上時,卻陡然間變得精亮,銳利如寒星一般。
面前的少年也就十六七幾歲的模樣,一身主要為紅白黑三色、迥異於中原式樣的異族服飾,但是看得出來,那些布料精美華貴、手工更是精緻,他的頭上還佩帶著精美的金色額飾,上面點綴的寶石光澤瑩潤。這人的眉眼細緻絕倫,如同雕刻的五官還帶著些年少的青澀,卻已經不掩其日後長成時的姿儀俊逸,一雙碧色的雙眸清澈明亮,微微翹起的嘴角彷彿天生帶著三分靦腆的笑意。
——想起剛剛被迎面潑了一臉的冰冷茶水,以及自己後脖頸處明顯浮腫、彷彿時時在被火燒針扎般細密的痛感,葉孤城斷然不會相信這個危險而神秘的少年如他臉上表情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