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山路上,一架牛車晃晃悠悠地駛過。
牛車上的紅巾幔帳隨風飄擺,整個兒景象看上去倒像是一隻長著紅色翅翼的小蟲嗡嗡地停在一條繩子上緩緩地笨拙地爬行著……
秋天的太陽是可人的,照在山林間一片金光燦爛。只聽見有人的歌聲在山林四野迴盪——
瓦壟上宜栽樹;陽溝裡好駕舟;甕來大肉饅頭;俺家的茄子大如鬥……從來好事天生儉;自古瓜兒苦後甜……東邊路西邊路南邊路;五里鋪七里鋪十里鋪;行一步盼一步懶一步;霎時間天也暮日也暮雲也暮;斜陽滿地鋪;回首生煙霧——兀的不山無數水無數情無數,噫呀噫,情無數喲情無數!
“什麼情無數不情無數的,劉老摳……你吵嚷得我耳朵都疼了!”二姐一隻手鑽著耳洞,眼睛恨恨地看向劉老摳,那簡直是恨不得在劉老摳身上鑽出一個眼兒來。
“嘿嘿……怎麼了?”劉老摳眯上眼睛賊兮兮地樂了,那得瑟的樣子就像是一隻剛剛偷吃完大米的老鼠——簡稱米老鼠。
二姐忍不住衝他翻了個白眼兒:“咱能消停會兒嗎?大早上的你就給我聽這個,哎哎,等會兒我還要吃午飯呢!劉老摳,你別倒了我的胃口!”
劉老摳還沒說話呢,劉五兒立馬兒從牛車後面彈出一個腦袋,她眼睛亮晶晶地問道:“二奶奶,您是餓了嗎?我特意帶上了一包袱的乾糧,有綠豆糕,芝麻卷兒,還有花糕,很新鮮的,您要不要來一點兒啊?”說著,劉五兒就蒐羅出一個布口袋往裡面翻去。
劉老摳聞言差點兒沒笑岔了氣,二姐則是狠狠瞪了劉老摳一眼,然後撇撇嘴沒好氣地說道:“算了吧……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嘿嘿嘿……還是我來嚐嚐吧!”劉老摳嬉皮笑臉地從布口袋裡摸出兩塊糕點,往嘴裡塞了起來,嘴裡滿滿的全是豆綠色的粉子,劉老摳眼睛瞪得銅鈴一般,估計是太乾了吧,都快噎著自個兒了,劉老摳在那兒急得張牙舞爪,“那個五……這綠豆糕太乾了……快給我水……”
二姐也逗笑了,她一面兒嘟囔著“活該”,一面兒拍著劉老摳的背,然後直接就把水葫蘆的葫蘆口往劉老摳嘴裡塞去。
“哇……噗……咳咳……”劉老摳一口水噴了出來,一邊咳嗽著一邊兒直眉楞眼地看著二姐直報怨,“你這娘們兒太狠了吧你……整個兒就一公報私仇……謀殺親夫啊你!”
二姐笑道:“該!誰讓你急吼吼的!”
劉老摳鬱悶得縮在一邊兒,委屈地嘟囔著:“人家不理你了……”
聽著劉老摳委屈小意的話兒,二姐頓時感覺身上的雞皮疙瘩宛如雨後春筍一般蹭蹭蹭地冒了出來。
二姐連忙岔開了話題,她探出腦袋向車伕竇三墩問道:“竇三哥,這兒離永福莊還有多久的路啊?”
竇三墩一路上聽著車上盡是嘰嘰喳喳的吵鬧聲,自己卻是無人可聊,只能看著天上交纏的白雲和飛過的鳥雀發發呆愣愣神,偶爾他也會哼幾句不知名的調子,這一路上於他來說倒實在是寂寞得很。這會兒他見二姐竟主動與他說話,他不由得咧開嘴笑道:“於娘子,這兒離劉家囤兒還有約莫一兩個時辰呢。”
“那我讓你考慮那事兒你考慮的如何了?”二姐順口問道。自從和劉老摳鬧過以後,她對莊子上這些事兒,明顯有點兒不上心了。所以對竇三墩的事情,她也明顯少了那份兒期待。
“嘿嘿……到了明天才是三天嘛……小的會回家好好想的,定不辜負二奶奶一片美意。”竇三墩也想不出法子來回絕,只能拖著,大不了……大不了明兒個他不來就是了!
“好,”二姐略一沉吟就應了下來,“明天我等你的回話,這會兒咱們還是先到永福莊再說吧。”
永福莊就是二房從劉家二老那裡得到的那一處最大的田莊,起的這個名字雖然不如霽海莊那樣文雅,不過倒也算得上是大吉大利。永福莊原本佔地六十畝,饒了公家的十畝地過後,實屬二房的就剩下五十畝。
比起霽海莊,這永福莊樣樣兒都好,就只有一點不好,那就是地方太過偏僻了,藏在劉家囤兒裡猶抱琵琶半遮面那就罷了,關鍵是它還深處密樹茂林之間,別說是種地了,就是柴夫上山砍柴的時候也鮮少有人敢鑽進去的,笑話,要是惹惱了林子裡的大蟲大蟒什麼的,那可真就玩兒大發了!當然了,除非是饑荒來臨的時候——否則人們都不願親自進林子過活的——何況是去為主家種地呢。
所以,永福莊也就成功地荒廢了下來,莊子每年幾乎上交不了幾擔糧食的,只不過永福莊的管事邱羅漢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