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畫舫自斜對岸的仙山英州緩緩駛來。
與此同時,一隻點滿蠟燭、插滿箭的小草船從橋下緩緩駛出。船尾掛著一面白旗,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卓不群號。此時這面白旗正迎風飄揚。這船並沒有船槳,有兩個在兵器鋪打雜的小廝拼命用雙腳刨水,奮力地推動船緩緩前進,以達到將要與對面華美畫舫擦身而過的效果。
船頭站著一名身穿拖地長袍,頭戴黃金帽的偉岸男子.偉岸男子手中持著一把比臉盆還大的羽毛巨扇,在徐徐微風中,朝著被金甲完全包裹住的臉頰扇風.從縫隙中露出的兩撇鬍子有規律地隨風飛起。他雙眼眺望著遠處的禿山,目光中充滿憧憬,說話的聲音猶如朗誦宏偉詩篇一般:“昭君夫人終將要流芳百世。”
這時,船尾的一個小廝不小心打翻了一個蠟燭。火悄悄燃燒了草船。
不少趕往廟會的人都不禁停下來,看著這隻小小的草船,琢磨這草船上的箭和蠟燭是什麼意思。而這個偉岸的男子目空一切,眼中似乎只有極遠處的禿山。他一直在說話,卻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諸位一定好奇我的身份,但我水遠也不會說。”
“這一切的一切,鬱讓歷史來評說吧。”說罷,他用巨大羽扇指了指那座禿山。
兩個童子正在拼命撲火。片刻過後,金甲將軍嗅嗅鼻子,轉身微笑道:“春天的味道。”
草船徐徐前進,他身後寫有“卓不群號”的白旗在春風中熊熊燃燒。
仲濤和裘紅袖站在仙山英州的門口,蹙眉看著燃燒的草船。仲濤一臉疑問:“這麼重的燒焦味,我都聞到了,這船的主人聞不到嗎?”
雪芝這邊卻沒一個人留意到河面上的動靜,雪芝只是撐著下巴,呆呆地看著自己面前的草藥。好不容易有時間遠離江湖紛爭,可以輕鬆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自己卻一直開心不起來。
她拼命阻止自己不要去想一些不該想的事。
誰知道,抬眼便看見一個個子高高的男了正陪著一個漂亮姑娘挑選刺繡。那姑娘用指尖碰觸著做工精美的桃花刺繡,對男子微微一笑,男子的眼中載滿了寵溺和柔情。
這時候,重適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想爹爹了。”
雪芝立刻在他頭上打了一拳,冷哼一聲沒出息的小鬼。可是收了手以後,自己心情也很複雜。她後悔自己選了這麼個地方賣草藥。
蘇州,蘇州的橋,蘇州的水,蘇州的燈會。
這裡載滿了多少回憶。
岸邊的綠葉中,千百朵粉白的桂花探出個頭,在喧嚷的夜中明明赫赫,如火如茶,傲然盛放著。春風像是調皮的貓兒,輕柔地撥弄著花瓣。花瓣紛紛落下,像下了一場茫茫大雪,落了雪芝滿頭。
清香醉人。
雪芝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嘆道:“月桂雖好,我卻更喜歡櫻花。”
誰知垂目的時候,她看見一雙雪白的靴子。再一抬頭,一枝綻放的寒櫻便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雪芝像是從未見過櫻花一樣,雙目直直凝望著花瓣。其實她不是驚訝於這花枝,而是非常膽怯,不敢抬頭看說話之人.回頭看看林宇凰,他的眼中早己露出了毫不懼怕的嘲意。再看四周,街上很多人都停下腳步,留下他們注視的日光。
重適則是非常殺風景地歡呼道:“爹爹,爹爹!”
那人卻柔聲說道:“在下複姓上官,長安人士,目前暫住在對岸的仙山英州,不知可否請姑娘過去小坐片刻?”
見雪芝沒有反應,一隻戴著白玉扳指的手拾起草藥,那聲音竟變得有些不懷好意:“還是說,要我把這些都買了,芝兒才肯賞臉說幾句話?”
“沒錯。”雪芝終於抬頭。
萬物像是在霎那間停止了呼吸。
桂花七里飄香,兩岸垂柳玉樓,金縷紅袖。畫舫依舊安靜地躺在河面,在輕軟夜風中,喧囂街道旁,悄悄前行。眼前的人正摘下臉上的櫻花面具,她又一次看見那雙琥珀色的眼。
一份埋藏不住的心動在悄然滋生。就像十年前那樣,不曾改變。
她對他露出微笑。
而江南如畫,人亦如畫。
—全文完—
後記
《月上重火》總算完結了。
一直認為自己寫長篇小說有幾個顯若特點:一是時間跨度很大,二是主角的性格會隨著時間變化而變化,三是比較慢熱,四是人物眾多,五是文章情感愛憎分明。
好吧,最後一點是紙團們(本來想叫丫頭們,但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