輛馬車。
回想前幾日祖孫倆總是天沒亮就騎馬出發的情形,今日的馬車肯定是老爺子擔心她胳膊痠痛才準備的,佟穗又笑了,精神已比昨日好了很多。
到了南營,佟穗剛下車,就見張文功帶著兩個小吏從裡面出來了,邊走邊討論著什麼。
佟穗想跟張文功打招呼,結果那平時頗為講禮的人明明朝她這邊瞥了一眼,卻好像不認得一般徑自越了過去。
佟穗:“……”
帶路的小兵笑道:“一太太別介意,張大人算了一晚的賬,現在可能只認得賬本吧。”
他才打趣完,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張文功猛地反應過來,轉身再看佟穗,忙拱手賠罪:“一太太,我……”
佟穗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你快去忙吧。”
張文功鬆了口氣。
佟穗去了老爺子那邊。
老爺子人在書房,站在牆上懸掛的衛縣輿圖那邊,手裡握著一卷賬本。
老爺子一回頭,精神矍鑠,眸黑而有光。
佟穗關心道:“祖父吃過早飯了嗎?”
蕭穆:“黎明那會兒就吃了,阿滿怎麼樣,昨晚睡了多久?”
佟穗笑笑:“我娘一直陪著我,睡得還行。”
蕭穆點頭,示意她站到輿圖這邊,道:“反王五萬大軍,咱們衛城軍一共戰亡三百餘人,重傷八十餘人,損失算是輕的了。犧牲計程車兵家裡該當撫卹,活著
的全都有功理應嘉獎,阿滿你說,咱們該獎勵他們什麼?”
佟穗很意外老爺子會找她說這個。
蕭穆面帶鼓勵。
佟穗想了想,試探道:“銀子或田地?”
這些兵都是本縣青壯百姓,她也是百姓,百姓最稀罕的兩樣便是錢跟地。
蕭穆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銀子的話,衛城軍將士這個月都發雙份軍餉,然後再按照軍功分地,功勞越大分到的地越多,哪怕沒立功只是跟著跑了一趟,每人也至少給兩畝地。”
佟穗看看輿圖,明白了:“祖父在琢磨如何分地?咱們縣有那麼多地可分嗎?”
衛縣可沒像反王那般殺光轄內所有富戶大戶。
蕭穆嘆了口氣,將手裡的賬本遞給孫媳婦。
佟穗接過來,發現這上面羅列了貪官劉英與那四大豪強之家名下的田地,分散在本縣東西南北各處,動輒百頃千頃,觸目驚心。
貧農之家能擁有一兩畝地都愛惜如命,貪官豪強坐擁百千頃,還在惦記著從百姓手裡掠奪。
衛城軍六個千戶所近七千將士,按照最低的一人兩畝算,也才分掉一萬四千畝,連一個豪強家的田地都沒分完。
沉默許久,佟穗想起一事,問:“祖父,咱們畢竟是代管衛縣,連那四大豪強之家都關在大牢等著朝廷定罪,他們的家產按理也該充公,咱們分給將士們,事後朝廷會不會降罪下來?”
蕭穆笑道:“將士們為朝廷剿滅了一個反王,本來就該論功行賞,若賞罰不明,將士們沒有士氣保境安民,民怨一起再鬧出個反王來,朝廷將得不償失,這點道理,朝廷比咱們懂,沒那麼小氣。”
佟穗點點頭。
書桌上還有很多賬本,都是蕭姑父帶著孫緯、張文功、喬長安忙了一夜趕出來的,有兵器有糧草有戰馬,亦有降兵的青壯、老弱、傷殘、戰死名單。
蕭穆讓佟穗慢慢看,他出去忙了。
戰場確實殘酷,但當佟穗看到衛城從反王那裡繳獲的大批兵器糧草戰馬時,還是生出了喜意。
看降兵的幾樣統計時,老爺子又派人來了:“一太太,定縣的何大人來了,指揮請您去議事堂共同招待。”
佟穗下意識地看向身上的衣裳,七成新的青色短衫與碧色馬面裙,也算體面。
她跟著小兵來了議事堂,還在外面,就聽見了老爺子與何連慶的互相誇讚,一個誇對方用兵如神,一個道全靠定縣提供銅鐵與援兵。
佟穗進來後,何連慶眼睛一亮,問老爺子:“這位就是衛城的巾幗英雄一太太?”
蕭穆摸著鬍子道:“正是,我這孫媳姓佟單名一個穗字,聰慧機敏箭術超神,雖不能如花氏木蘭那般名留青史,憑昨日一役,至少能在我衛縣縣誌上留下一筆。”
何連慶再端詳佟穗片刻,萬分欽佩地對老爺子道:“您老真是厲害,不但將自家兒孫教成了虎將之才,連娶進來的孫媳婦都是人中龍鳳。”
蕭穆仰頭笑了兩聲:“你若只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