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穗心神不安地守在家裡,戰亂短暫結束,老實人踏踏實實地種地營生,卻有一撥人繼續做著那打家劫舍的無良行當。
她擔心父兄路途被搶。
縣城離得遠,黃昏時佟家叔侄才回來,因二人皆是背弓獵戶的扮相,身強體壯,一路算是有驚無險。
有心思難測的村人一直在村頭晃悠等著,見佟有餘手裡提著一摞藥包,佟貴懷裡抱著兩匹花布,兩頭騾子則分別馱著嶄新的樟木大箱籠,就猜到佟家真把鹿皮賣的錢花得七七八八了,只能心情複雜地離去。
“爹,二哥!”
佟穗高興地將父兄迎進家門。
佟貴卸下東西,先去還騾子。佟有餘坐在一個樟木箱籠上,一邊擦汗一邊看著女兒笑:“給你買倆大箱子,帶過去後擺在西炕頭,放衣服放被子都方便,這箱籠帶鎖,私房也可以藏裡面。”
佟穗心裡酸酸的:“他們家條件好,可能都預備了,您留著銀子養身體多好。”
佟有餘:“我身體沒事,你多帶兩樣嫁妝,在夫家腰桿也能挺直點。”
父女倆說著話,佟善從私塾回來了,佟有餘笑著把那一摞藥包遞給女兒:“都是城裡的糕點,拿去吃吧,也分你們娘點,她愛吃這個。”
佟穗這才知道,父親是一文錢都沒花在他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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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匆匆而過,轉眼就到了三月初四。
上次是下聘,可以簡單操辦,這次女兒出嫁,佟家置辦了幾桌席面宴請交好的村人,佟穗的外祖父一家更是提前一日從縣城趕了過來。
村人們送了各種繡活兒做添妝,有大紅枕套,有帕子鞋襪,還有送木梳、木簪、木盆的,零零總總一小堆。
外祖父周景春是個老郎中,略有家底,送了外孫女一支瑩潤剔透的玉鐲,千叮嚀萬囑咐:“除非真的太平了,不然先別外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佟穗知曉財不外露的道理,笑著謝過外祖父。
舅母送的是一匣子胭脂水粉,還有一面照得很清楚的梳妝鏡:“聽說蕭家不用媳婦下地幹活,那你該打扮就打扮起來,精精神神的更招人喜歡。”
那個人當然是指蕭縝。
佟穗就被舅母逗紅了臉。
表哥送了一套文房四寶:“咱們雖不是讀書人家,可平時也有需要寫東西的時候,屋裡有就不用跟人借了。”
是一份想不到卻很實用的禮物。
表妹送的是一套綢緞夏裝。
佟穗很喜歡,但還是勸道:“我們在村裡穿不上這個,妹妹還是留著自己穿吧。”
年僅十五的小表妹笑盈盈的:“這是按照姐姐的身高請繡娘做的,我沒姐姐高挑,留著也沒用。”
佟穗無奈地揉了揉小姑娘的頭。
熱鬧又忙碌的添妝日一晃而過,傍晚天黑了下來。
周青在女兒屋裡待了很久,臨走前從袖袋裡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葫蘆,像小孩子們玩的。
“這是壓箱底的東西,看了你就知道圓房是怎麼回事了。”
看看一臉懵懂的女兒,周青笑著走了,從外面帶上門。
佟穗手裡還握著那精緻的小葫蘆,愣了會兒,她跪在床頭伸手放下門閂,再重新研究木葫蘆。
試了試,木葫蘆竟然分成上下兩截,取下蓋子,裡面藏著兩個栩栩如生的小瓷人。
佟穗低頭細看……
這一晚就沒睡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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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徐徐,天空晴朗,佟家這邊又圍滿了村民。
迎親隊伍踩著吉時而至,新郎蕭縝騎著黑頭騾馬走在最前,另帶了三個弟弟陪同,都騎著騾子。
後面跟著四個壯漢抬著的大紅花轎,方媒婆與兩個嗩吶手走在旁邊。
“這兄弟四個怎麼都這麼俊,我都不知道該看哪個了。”
“我喜歡最小的那個,大的都有種殺氣,怪兇的。”
“那是因為哥哥們都上過戰場,小的沒歷練過。”
上過戰場的蕭家幾兄弟都不怯這樣被人圍觀的場面,來到佟家門前,齊齊下馬。
佟家設了三道關卡考驗新郎,佟有餘負責弓箭,佟貴負責掰手腕,小舅子佟善負責文關。
蕭縝乃習武之人,前兩關輕鬆透過。
只剩佟善這裡,十二歲的小舅子被眾人看得紅了臉,視線亂轉間,忽然對上了人群中間的宋知時。
宋知時面露鼓勵。
佟善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