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師的招待所是在一個小山谷裡,距離師部辦公大樓不遠,只有600米。
莊嚴剛來的頭幾天去了後勤和裝備部門轉了幾天,軍改涉及最大的一塊就是裝備的轉變和數量調整。
一個部隊從師級分割成旅,以前的眾多裝備怎麼調配?怎麼分?歸誰?
這些都需要清點登記冊後重新做方案劃分,工作量很大。
莊嚴名義上是協助,做具體事務其實都是e師自己的幹部在做,他也明白嚴肅讓他過來這裡協助工作的深意,因為自己可能要成為其中一個旅的指揮官,那麼早點熟悉這個部隊比臨時上任要妥善許多,軍改後,原先的部隊編制全被打亂,e師的老底子,合併過來的新成員,幹部和幹部之間,兵和兵之間,還有業務轉變之間都有不少的事情需要磨合。
e師的幹部們對這位軍區下來的大校客客氣氣,可是客氣中又帶著幾分距離感。
自己在場的時候,說話都是正正經經客客氣氣,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謹氣息。
可別人自己人之間談話,說說笑笑插科打諢,各種輕鬆洋溢。
部隊就這樣。
認人。
比如你當新兵時候一起睡一個房間裡的戰友,將來無論他官多大,見了面都能互開玩笑。
又不如你當兵時候的老班長,就算多年沒見,你軍銜比人家高,見了面老班長都能叫你一聲“屌兵”!
這才是軍人之間的感情。
跟你客氣那是把你當外人了,無他。
甚至,不少人對莊嚴其實並不歡迎。
e師要軍改,大家可能要分離,老部隊連番號都會變。
人都是感情動物,軍人尤其重視自己部隊的番號,那種感情無法用常人的角度去理解。
而莊嚴當年是在大草原上將e師按在地上摩擦,現如今過來又是帶著上級軍改命令過來拆家的,誰能喜歡?
莊嚴有壓力,好幾次嚴肅打電話來問他情況的時候他都開玩笑說你是把我往火坑裡推,我現在就想架在火上的烤豬,都被烤得滋滋冒油了。
嚴肅在電話那頭就笑,說你莊嚴就是缺抽的主兒,你想想你從新兵開始到現在當了大校,哪次不是最難的時候你的創造力和個人能力才會得到最大的爆發?你天生就是那種擔重任的角色,天生就是為了解決難題而生。
莊嚴哈哈大笑,說嚴肅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腔滑調了?去總部待了幾年,又在軍區裡待了幾年,都從哪學的戴高帽手藝了?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倆人在工作上除了談正事之外,都是這樣的相互調侃,莊嚴喜歡這種感覺。
這才是這把你當自己人的戰友。
客氣那些,只能說是同事。
戰友這倆字重千鈞,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認的。
這天在招待所吃完晚飯,莊嚴的手機響了。
接通一看,那頭是自己的老婆林清影。
一看到老婆的來電,莊嚴就有些怕。
不是怕見老婆,倒也不是老婆兇,而是自己愧疚。
來e師之前說好休假一個月再去,在大草原上跟自己的戰友話別,一個不捨又多耽擱了兩天。
如今孩子和老婆都在京城裡,住在丈母孃家,這些年,自己每年只有一個月的時間陪在他們身旁,其他都是林清影往大草原上跑。
這次回到京城,本想好好陪陪孩子和老婆,可沒想到才住了一個禮拜,嚴肅的電話就過來了,說是軍改工作提前了,需要他馬上到位。
軍令如山。
莊嚴只好硬著頭皮跟老婆解釋這一切,然後收拾行李南下。
這過程中,林清影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可夫妻多年,他能從妻子雙眼中看到不捨和哀傷。
還有最頭疼的就是兒子。
林清影工作太忙,平時都是丈母孃和家裡的老阿姨帶孩子,隔代教育存在的問題就是溺愛,哪怕丈母孃也是個老革命,對子女教育稱得上嚴厲,可到了外孫這裡一切規矩一切的原則都沒有了底線。
有一回,一家人出去吃飯,吃完了這娃因為朝著要一個玩具未遂,抱著桌腿就死活不肯走,林清影口水說幹,他就是死活不撒手,蠻橫耍賴不講道理,氣得莊嚴差點要拿自己皮帶當眾抽他。
別看莊嚴在部隊裡能指揮千軍萬馬,可到了家裡,面對自己七歲的娃,那是一點轍都沒有。
用在兵身上那一套用在娃身上根本行不通,各種碰壁各種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