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半睜著看我,我做著飯菜,聽著灶堂裡的火噼啪作響,心裡想著歡香館裡現在是什麼狀況。那元老爺好像自從嘗過三孃的廚藝後,就離不開了,一個月之中總要來吃兩回晚飯,或者在自己府上以及其它外面宴請賓客,也常讓三娘做些什麼湯水點心之類的送去,的確是歡香館現在的最大主顧呢!桃三娘因此的名氣也更大了。
我端著飯菜經過院子走進屋裡去的時候,還不自禁地踮起腳朝矮牆外望了一眼,果然又是懸了“元”字燈籠的兩乘馬車停在那門口,依稀能看見歡香館門內人影來往的喧雜。
爹今天又不在家,我和娘兩個人一起吃完晚飯,門外有人敲門,我心裡一驚忙問道:“誰啊?”
“是我!”隔壁嬸孃的聲音響起。
我心裡才暗暗鬆一口氣,過去開門,娘趕緊讓進屋座。嬸孃笑笑地道:“就是過來問你借點紅線,我家裡的都用完了。”又指指外面:“對面歡香館好熱鬧的啊,那位元大人又來吃飯了,嗨,既然這麼喜歡桃三孃的手藝,乾脆把她找到府上做廚娘不就好了。”
“噢。”我娘顧著去找線,並不多搭這類閒話。
嬸孃又低頭看看我孃的針線簍子,恰好娘把我下午拿回來的張家那件撕破的棉襖放在那,看衣服大小必是小孩穿的,娘已經開始補了:“誒?誰家孩子這麼淘氣把衣服撕成這個樣子?”
娘隨口答:“小樹巷的張家。”
“張家?”嬸孃突然反應極大,一把將衣服扔開:“他家孩子的衣服?”
“是啊,怎麼?”我娘也被她嚇了一跳。
“他家孩子啊……”嬸孃說到這,還跑到門口看了一眼,我娘著急了:“他家孩子怎麼了?”
嬸孃有點神秘地壓低聲音道:“他家的孩子聽說得了癔病啊。”
“癔病?”我和娘同時驚呼。我立刻也想起了下午到張家的時候,裡面傳出的那些砸碎東西的聲音,以及那個小男孩的哭喊聲。
“可是小小的孩子怎麼會……”我娘還有點難以置信。
“噓!可不能說出去啊,其實就這幾天才發的病,他們鄰居聽到響聲,好心去探問,卻反招人罵了一頓……嘖、嘖,想不到你還幫他家補衣服。”嬸孃的語氣有點憤憤的,也不知是同情還是什麼。
“唉,可憐孩子。”娘嘆了一句。
“是為什麼得病?”我追問,其實我還不是很懂什麼是癔病。
“誰曉得咧!”嬸孃撇撇嘴:“他家大小子不是在元府還當個差事麼,都十四歲那麼大個人了,前些年才又得了這個麼兒,疼得什麼似的,那天就是跟他娘去元府找他哥,回來那天晚上就聽見他家裡鬧騰了,哭著嚷得跟殺豬似的。”
娘找出紅線團截出長長一根卷好交給嬸孃,嬸孃謝一聲就要走,我送她出門。
出了門口我和嬸孃都自然而然地朝歡香館望去,竟然就看見了四個分別穿著白、青、黃、紅幾色衣衫的少年,飯館門前正踢球踢得起勁,我沒敢說什麼,倒是嬸孃“嘁”了一聲,嘟噥一句:“幾個小毛孩子。”就轉身走了。
我正趕緊待要關上門的之際,忽然一個細弱的聲音幽幽飄入我的耳朵:“姐姐……”
我一怔,就在我正轉身的眼角余光中,直對著我家對面,一堵罩在一棵樹下的矮牆前,站著一個人。
“嗯?”我眨眨眼,再仔細看,以為是我自己眼花,但真的果然有個人站在那裡,是個小孩的身影,但此時夜已深黑了,從我家透出來的燈光完全不足以看清任何東西,我只能勉強從比我還矮小的個頭,剛才飄來的聲音,覺得是個孩子。
我想看得更仔細一點,便走出一兩步,的確是個人站在那裡,他頭上就是那棵樹的樹冠,不過現在葉子全都落了,只有一些枯瘦的枝條在風裡輕輕晃。
看不清他的臉,他站在那也一動不動的,我又走近兩步,他卻有點退縮地動了動。
“小弟弟?”我試探小聲問一句。
其實我心裡有點害怕,這麼冷的天怎麼會有小孩子呆在街上?也許是哪來的小乞丐吧?
一股寒風竄入我的脖領子裡,我打了個冷顫,那個小小的人影還站著那牆根下,怕是早就要凍壞了吧?
“小弟弟,你怎麼一個人在這?”我又問了一句。
“小少爺們,風大太冷,老爺叫你們回屋去呢!”遠處攸忽間傳來好像是元府家丁的聲音。
“不要!一點不冷。”聽來像是夏燃犀那尤其脆亮的聲音。
我循聲望去,正好